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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乱-毒 [复制链接]

姓名
余梦霏
来自
江苏 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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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3-31 23:16: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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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父皇,原来一切都是珏妃娘娘的诡计,为了陷害儿臣,她居然连砒霜都敢吃!平时看她那样温婉贤淑,想不到竟是个笑里藏刀、佛口蛇心之人!”

  一杯拿铁,一个剧本,方淑静——或许现在该叫方雪乔,此刻正在自己别墅的宽敞卧室里,躺在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贵妃椅上。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斜照进她的卧室,一缕缕温和的阳光轻柔地流泻,照在欧式卧室的米色墙纸、古典梳妆台和皮床上,也映照出她那如美玉般无瑕的容貌。

  但仅仅生得天生丽质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日日夜夜地背大量台词,对着镜子琢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反反复复排练某个桥段……当初还在上大学,在剧社中小试身手时,她就明白了一个演员要在舞台上闪光,就要在舞台下坚持不懈地打磨。钻石就是这般修炼而生成。

  所以,走出上海戏剧学院校门没两年,一次选角的成功,一部票房空前火爆的《毒》,让人们记住了剧中那个原本淳朴善良,只因世事变故无常而被逼得心狠手辣的女一号佩涵,也记住了方淑静的名字。

  当然,没过太长时间,方淑静便只成了她在闺中的名字,方雪乔才是粉丝大众前的她。

  不过,也不是说,私底下没人叫她雪乔。

  “雪乔!”有人推门进来了,是她的男友廖昱。

  廖昱走近她,坐在她的身边,兴奋地告诉她:“雪乔,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投资方已经决定把我的小说改编成剧本了,要我当编剧!”

  “真的?”雪乔激动地坐了起来,“好期待啊!”

  “千真万确!”廖昱说,“不知到时候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主角?”

  雪乔却有点犹豫:“这个……几个月前,咱俩的关系就曝光了。一个是著名的青年作家,一个是当红的影视新星。我要是那么容易演你的剧本,肯定要被渲染成什么潜规则,在娱乐圈混哪个不知道这点?”
  廖昱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反而很释然:“也是,我明白,我们搞文艺的,都不是那么好混。”

  “而且,我现在才演过什么?一部电影《毒》而已!还有一部二十集的现代悬疑剧《高跟鞋》,三十集的民国剧《凤凰于飞》,以及这部还有两集就杀青的古装剧《冷月冰花》。当然,不包括我在校期间演的一些二线角色。我想,我现在更需要的,是让我的演技更成熟。”

  “那是,我也该好好加油,咱俩好并驾齐驱啊!”

  廖昱正兴致勃勃,雪乔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对了,后天是我爸的六十大寿,你还记得吗?”

廖昱好像收敛了些之前的神采,平淡地说:“自然记得。不过,你有多久没去你爸那儿了?”

“又不是我故意不去,我不忙着拍戏吗!”雪乔漫不经心地说,转而又有点踌躇的样子,“可是,不去的话,我又真有点担心……”

廖昱觉察到了什么,微微叹气:“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在意,你不是存心要和你爸心存芥蒂,但他对你的干涉是过分了些!你高考那会儿竟然偷偷修改你的志愿,得亏你及时发现又改了回来。还妄图买通导演把你踢出《毒》的剧组!”

“他从来都是反对我当演员的,只希望我继承天野大酒店。可我的前途凭什么他来做主?”

“我懂。”廖昱说,又问,“是不是还因为我妹妹?”

“廖婕?”

廖昱有点嘲讽意味地说:“在血缘上,她一直都是我的双胞胎妹妹,这是变不了的。你、我、她,三人是大学同窗,这也是过去的事实。然而,如今,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了!”

“也是,我哪里想到,她会嫁给我爸,她就比我大个几天!我们要是结婚,你我都得管她叫妈,她可是你妹妹啊!万一她再和我爸生个孩子……我不是图遗产的继承权,哪怕全部给你妹妹养老我都不在意,我不是有自己的事业吗?只是……我上次真的不是故意把她推下楼梯害她流产的!”雪乔说到这里,神情有些焦灼。

廖昱安慰她:“我了解你的心思,自从我妹妹说你要是有一丁点儿让她感到威胁的地方,她就会把她流产的事公之于众时,你就一直很忌讳,这对你的形象、事业打击是很大的。偏偏你父亲不能说他不昏聩,对自小就失去母亲的你从小专制到大,已经够让人厌恶了,还偏听偏信一心包庇廖婕给她撑腰!但不论如何,我们凭什么要屈服?如果那是我爸,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

雪乔却摇摇头,起身踱着小步:“我不是要屈服什么。只是我一想到他们俩,我就有种感觉,好像有要紧事情要发生,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很不安!不过,后天我爸生日,我总是得去一下,否则他们会怎么说?我不敢猜测的——或许明天就去好了,看望看望他们。”又坐回贵妃椅上,“廖昱,我的演艺生涯才刚刚起步,真的怕稍一疏忽让什么给毁了,有时难免多心。你能理解吗?”

“怎么不能?”廖昱笑着,把她搂过来,侃了起来,“你我都一样,在理想的道路上走得艰难。想来我初中就开始写作了,我妈坚决反对,觉得作家不容易有前途,但她的反对没有多大作用。我妈这人,总认为自己很不容易,带了两个拖油瓶,居然还能嫁个体面人。她总教导我妹妹,女孩子要是干得不好,嫁个有钱人就好了。而事实恰恰证明,我妹妹是她的好学生,我就不是了。我继父汪义天,还有他和前妻的女儿娴君,私底下都说,廖婕这辈子相对较有利的资本,也只有她的脸蛋!”

雪乔感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懂我!”说完,亲昵地靠在他怀里。

这时,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雪乔坐直了,大声说道。

那人进来了,是个系着围裙、双手戴着袖套、盘着头发的年轻女孩。打扮朴素,却难掩清秀明净的气质

“小姐,老爷打过电话来,要我转达一下。”女孩说,“后天是他的六十大寿,再加上太太又怀孕了,双喜临门。所以,要你和姑爷一块去。当然,汪家也都去了。”

雪乔却蓦地站起,双手抱胳膊肘冷笑道:“哪里是真心希望我去……廖婕可真有毅力……汪家也请上了,廖昱都没有排除。这是存心做给我们看:老来得娇妻和贵子,多有福气,吉星高照啊!我清楚,他不同意我和廖昱结婚,还故意让廖昱也去,能安什么好心!”不过,她话锋一转,又说道,“偏偏我本来就打算多少去一下,既然他这么说,我是非去不可了。筱隽,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提前去拜访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唉,谁叫我有把柄在他们手里呢?非得小心翼翼不可。”

“小姐,你不是有意的!”保姆冉筱隽突然打开话匣子大声说,“你不过刚好从她旁边走下楼梯而已,根本没用力碰她。是太太自己不好,怀着孩子还穿十厘米的高跟鞋!你本来还想去拉住她的,可是没成功。太太和你曾是大学同窗啊,她没有你那么成功的事业,就故意傍上你父亲,让你一个堂堂的大明星屈居为她的继女,让姑爷和你陷在这种乱伦关系里难成眷属,还得毕恭毕敬管她叫‘妈’!姑爷是太太的哥哥,你们一结婚,就成了舅舅娶外甥女,小到这个家,大到外人的反应、你和姑爷的事业都是巨大的负面影响!老爷还处处维护太太,和她一条心。他们结婚,你心里是不高兴,嘴上可是从来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啊!现在他们两个合起来对付你和姑爷,可是你们什么也没做错啊!我恨死他们了!”

雪乔只是扶着筱隽的肩平静地说:“筱隽,你也别太激动,我知道你是为我们不平。你也是念过大学的,要不是因为家境困难,你父亲下了岗身体又不好,不会轻易辍学。如果你真的为了我们,那现在谁都不能太冲动。我明白,你一样恨我爸,所以我把你也带走一块搬出来住了。”

  “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你们晓得,这老男人背地里总是偷摸我一把,这是太太都蒙在鼓里的。我以此为把柄,提出预支工资的合理要求,好尽快筹够医药费给我妈治病,没想到他居然严词拒绝!我妈的病就给耽搁了……”筱隽说着,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筱隽,这个你先别太悲观。方琨祺这种人哪会有好下场?”廖昱也站了起来,“十五年前,外界都说天野非法吞并了同样星级的慕达酒店,还有说是慕达有内奸和天野勾结,促成慕达的衰败——还记得有这事吧?虽然证据不足,但方琨祺肯定还会搞出什么新的戏码。万劫不复啊!”

  筱隽也赶紧擦干眼泪,点头说道:“但愿,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楼下响起了门铃声,筱隽还没去应门,廖昱就说:“一定是娴君姐,这儿她最常来串门了。”

  筱隽下楼开门,廖昱和雪乔也下来了。果然,筱隽领着廖昱异父母的姐姐汪娴君进了客厅。娴君微卷的长发,一身复古风的百褶衣裙,精致的八厘米红色高跟鞋,令人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个在医学领域研究毒药的天生尤物,优雅娉婷的毒物学教授。

  “姐,没想到你会这时候光临,快坐啊!”廖昱说着便请娴君在客厅的淡紫色皮沙发上坐下。除了去泡茶的筱隽,三人都围坐在沙发上。

  雪乔问道:“姐,我猜,你这次来,是和后天我爸的生日有关吧!”

  “我正要说这个呢。”娴君从她的购物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递给他们看。雪乔接过小盒端详着,白色的包装盒小巧淡雅,点缀在上面的是几朵彩色线条勾勒的小花,盒上印着几个英文字母:

LANCOME

  再看看包装侧身的英文标识,雪乔明白了这是兰蔻的香水。


“还有这个。”娴君又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直接打开,是一块
Patek Philippe的表。

  “这是?”雪乔猜测着,“你送给廖婕和我爸的?”

  娴君收起礼物温和地说道:“是啊,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不过,廖婕怀孕了,不知会不会要香水,孕妇不能用太多化妆品吧,以及酒精类的东西。”雪乔说。

  “是吗?她怀孕了?”

  “我们也刚知道。”

  “没事,生完孩子再用嘛!这香水别看就一小瓶,还挺烧钱呢!”

  “可是,姐,你难道……”廖昱试探着问她,“你难道一点都不记恨?那次是廖婕自己忘记了,自己身上正穿着新买的几百块钱的内衣,却到处喊找不到,非说你偷拿了!还把一大杯开水泼在你的电脑上,你电脑里就快要完工的重要论文和备份都没了。为了及时完成上交,你熬了三个通宵重新把论文整理出来,结果却还是……”

  娴君却泰然处之,仍然温婉大方地说:“没什么,大家手足一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早知道她有了身孕的话,我该送些母婴用品的。不过,还是明天去看了她再说吧。”

  “姐,你明天也去?”廖昱问。

  “你们也去?”娴君反问道。

  雪乔回答:“是啊,明天去,我这两天暂时没有拍摄任务。姐,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们空手去还真不太好意思。我那里有两瓶朋友送的Chateau Cheval Blanc(法国白马庄葡萄酒),我自己也不喝,就当礼物送去好了。”

  “话说我去年生日收到的Gucci的帆布钱包根本没派上过用场——你不会介意我送的东西含糊吧?”廖昱问雪乔。


“没事,把我那瓶
OPI的深蓝色指甲油送给廖婕好了,反正我涂那个颜色不合适。还是新的呢,把它重新包装一下就是了。”雪乔满不在乎道。

  原来,不是所有礼物都代表殷切祝福啊。

2

  第二天,方家客厅。

  “真是难为你们,送出这么多名贵的礼物!”方琨祺坐在中央的大沙发上,春风得意之时,虽迈入花甲但仍旧保养得很好的脸一高兴更显发福,和他那发福如橡木酒桶的体态一样。即使在家,他也一身西装革履。他正一手搂着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靠在他怀里的廖婕,一边继续声音洪亮地说,“不过,礼物多少本来就不重要,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就是呀,本以为各位要到正式的晚宴才会出席呢!”廖婕的笑容很是迷人,牙齿也非常洁白。但是,涂得亮闪闪的眼影、金灿灿的大耳环、项链和戒指,玫红色的Dior礼服裙,因为怀孕而不得不降低高度的五厘米Prada黑色高跟鞋,是不是太妖冶了点?“要让淑静不去拍戏背剧本、哥哥不写稿子,娴君姐不去研究她的毒药,的确是难啊!”

  淑静,这个过于文静乖巧的名字。

  有什么办法?在父母面前,名字只能是父母取的。

  娴君随和地说道:“哪有!我们不过尽点心意罢了,应该的。而且,我们也是昨天很晚的时候才知道妹妹你有身孕,却送了孕妇不能经常接触的化妆品,还真有点儿过意不去呢!”

  廖婕更笑容可掬,声音甜腻腻的:“没什么,我以后可以一直用!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有身孕,还特地去香港做了胎儿性别鉴定,是个儿子呢!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之所以这么久才说出来,也是想弄个双喜临门,让我老公生日过得更开心!”

  “对对,我方琨祺老来得子也不容易啊!”方琨祺爽朗地说,“就算不是儿子,也是最珍贵的礼物,让我感觉回到了年轻时代!难怪所有人都说我一点不像六十岁的人!”

  “老公,我保证,这次怎么也不会让孩子掉了,我会注意安全的。再说有那么多你专门请的佣人照顾,孩子会平安的!”廖婕做撒娇状,眼角却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雪乔。

  而雪乔怎么会一点不敏感?心里直冒火,攥紧拎包带子的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方琨祺摸着她的肚子,充满体贴地关怀着:“我相信你。而且,我想好了,万一生下的是女孩,也不要紧,叫她‘爱婕’好了!”

  廖婕羞赧地抿嘴一笑,娇声唤着:“谢谢老公!”

  这嗲到境界的声音让廖昱不得不使劲吞口水掩盖作呕。

  方琨祺自顾自地和她调情,廖婕甜蜜地粘着他,两人哪顾得上去注意雪乔冷冰冰的脸色!廖昱见这两人甜言蜜语中夹枪带棒,早就意识到战争一触即发不是没有可能,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雪乔的手,搂着她,不让她太躁动。

  只有坐在对面的娴君,是一如既往外表平静。

  “老爷,请问这些礼物要怎么安置?”站在长沙发一头的筱隽故意礼貌地打断这对老夫少妻的腻歪。

  方琨祺见了筱隽,脸色瞬间僵了下来,冷冷地撇嘴:“让邱管家把两瓶葡萄酒放酒窖里,明天我要拿出来跟客人一起享用。邱管家,酒窖钥匙就暂由你保管。钱包和手表放我书房的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回头我自己处理。太太的香水和指甲油就先放她的梳妆台上。”

  “是,老爷。”筱隽很快收起礼物忙去了,并把两瓶葡萄酒小心翼翼地交给了一旁在方家工作了十五年的邱管家。

  廖婕不解地问:“怎么,老公,你不喜欢那个下人?”

  “也不能这么说……”方琨祺想了想答道,“那个下人其实干活挺勤快,就是爱使点性子……但我们和下人计较没什么意思,反正她现在到淑静那里去了。”

  “哦,那就好。”廖婕说。

  又是淑静。

  雪乔正无奈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静静地走到一旁接听,回来时,方琨祺就追问她:“又有什么事吗?”

  雪乔如实回答:“爸,导演临时叫我今晚去补戏,恐怕吃完晚饭我就得走了。”

  “什么戏非要急着今天晚上拍?”方琨祺反感了,面露愠色,“不要去了,难得回家一趟,还不在家安定会儿!”

  “爸,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雪乔耐着性子劝说他,“导演说我们的进度有点慢,还有两集杀青,让我们都尽量坚持。再加上有几个同事刚巧要同时在两三个剧组奔波赶戏,大家都不容易。能别推辞就不要推辞了!你放心,明天的晚宴我一定会出席。”

  方琨祺哪听得进去?只知道向女儿传达旨意:“淑静,叫你别去,你就别出去瞎忙了!你要是一辈子当演员,一天到晚在屏幕上露脸,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不肯继承家业的女儿,我这脸往哪儿搁?要不是有廖婕,这天野的将来我梦里都担忧啊!”

  “爸,那你接下来只能再等二三十年了,等到天野的继承人羽翼丰满,你就安享晚年吧。”雪乔坚决地表态,“我是一定得去的,这工作上的事谁也不好意思轻易推掉。再说了,我这种对经营管理一窍不通的人,让我接管天野,想不破产也难。”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我会给你配备最得力的助手,让他们帮助你熟悉工作。”方琨祺转移话题说,“你妈去世得早,她在地底下难道不希望你有个稳定点的工作早点成家立业吗?”

  “爸!说这些干嘛呢?我可是只在照片上见过我妈的,她不是生下我后就难产去世了吗?”雪乔有点急了,“就算有全球最强的CEO,我不愿坐上boss的位置不也是白搭吗?我天生就是适合表演的人,干嘛要赶鸭上架呢?”

  “你……”方琨祺暴怒了,脸色铁青,手指哆嗦着指着雪乔,愤愤地甩下几个字,“不像话!”还被气得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廖婕见了,赶忙给方琨祺又是揉胸口,又是拿纸巾擦汗,还好言规劝道:“淑静啊,你就少说两句吧,瞧把你爸气的!不管你们父女俩有什么分歧,至少在这几天让你爸高兴高兴啊!你爸好不容易六十岁了还能当爹,又是难得一家人聚一聚,你就让他顺顺心吧。你早就成人了自然无所谓,你弟弟或妹妹还需要你父亲呢!”俨然一副母性散发过头的样子。

  “伯父……”廖昱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廖婕的一刻,愣了一下,不知该叫“妹妹”还是“伯母”,甚至不知是否可以直呼其名,索性果断地省略称呼,“你就别勉强雪乔了,她自己的将来,怎么说也该自己把握。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强人所难有什么意思呢?

  方琨祺却叹气一声,满是自责地说:“廖昱,你叫我一声‘伯父’,你让我情何以堪?怎么能让你叫我‘伯父’呢?你既是廖婕的哥哥,就是淑静的舅舅,她是你外甥女。你难道还没这意识吗?”

  廖婕也三分像单纯七分像心机地说:“哥,你不要那么客气。我懂,你多少有点在乎这种关系。不过这不怪你,我们几人以前还是大学同学,今天却忽然间,你我都成了淑静家的长辈,你不习惯也正常。可不管怎么说,一家人总是一家人,长幼有序,齐享天伦,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吗?”

  这两人的言外之意怎么可能不明显?

  雪乔怎么还坐得住?这无疑是一把把无形的枷锁,要把她层层囚禁。舅舅,外甥女,长幼有序,齐享天伦……她强忍心中的怒火,决绝地说:“我不可以不去的,就这一晚,明晚的宴会我会一定会准时出席。毕竟,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换来的却只是方琨祺不断地摇头,沉重地叹息。

  “哎呀,大家何必呢?”娴君说话了,“要不是因为任务特别急,我想雪乔不会非要今晚去补戏的。为什么不能互相理解一下呢?你们看她对这双喜临门的喜事还挺上心的,否则也不会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明晚才是正式的宴会,她不是今天就来看望你们了吗?她也不知道会突然有任务啊!”

  “去去去!”方琨祺拖长了声调重重地说。

  敷衍一上午,吃过食不甘味的中饭和晚饭,雪乔毅然离家去了剧组。廖昱不放心她,在百般说服下,终于被允许一块走了。巧了,娴君也接到父亲汪义天的电话叫她回家商量点研究上的事。老丈人的命令,方琨祺怎么会不顺从呢?

  廖昱开车送雪乔去剧组,一路上都在安慰她。

  “先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好好拍完戏要紧。”廖昱说,“他到底是你父亲,要违抗也不容易。只是我妹妹,我说她什么好?她和我们俩一样只有二十五岁啊!她跟你父亲,这种荒唐的婚姻,只求不造成荒唐的结局吧。”

  “我也还不想烦这些。且不说他们对我要如何如何好,只要不威胁到我的事业就行。”雪乔冷冷地说。

  威胁,有的时候是那样突如其来,像隐性的急性毒药,让人猝不及防,不得不仓促迎战。

  雪乔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号码,彷徨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电话里的人问。

  “是啊。”雪乔镇静地说,同时示意廖昱不要出声。

  “其实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父亲说了,随时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把你不肯继承天野、害继母流产的事抖出来!哦,对了,外人还不知道你和廖昱是外甥女和舅舅的乱伦关系!唉,谁叫你把他惹毛了呢?父女关系恶化呀!”

  雪乔反诘她:“我要是继承了天野,众多方雪乔的粉丝岂不是要失望透顶?我怎么安抚人心啊!天野又不是后继无人。至于害继母流产,证据在哪里?好歹让我看个明白不是吗?什么乱伦关系,真正心甘情愿让老牛啃自己的嫩草的,还不知是谁呢!”

  “你……”电话那头怒了,“方淑静,你懂的,你父亲只要庆祝完他的六十大寿,随时都有办法毁掉方雪乔!”

  “廖婕,你不用在那里瞎激动,对胎儿可不好!我爸在不在?有什么话让他直接和我说好了。”雪乔继续轻描淡写。

  电话那头立刻换了声音:“淑静,别的我不多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却处处和我对着干,想不背上忤逆不孝的骂名都不行。你所谓的事业刚开始没多久,还没有爬的多高多远,要摔下来可不难。你要知道金钱和社会伦理的力量。”

  金钱和社会伦理的力量……

  “那你们就信吧。”雪乔顿时只觉一阵心灰意冷。

3

  尽管矛盾重重,但作为方家唯一的女儿,不出席父亲的六十大寿实在说不过去。还好,这一整天都没有拍摄任务,雪乔也不提任何跟剧组有关的事。下午和廖昱赶到后,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也帮忙打点一下晚宴布置。

  方家的豪宅相比自己购置的小别墅要富丽堂皇得多,同样是欧式古典风,却多了几分奢华与刺眼。进门就是鲜艳的大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正前方的米色雕花大楼梯上。今晚的宴会,就是在这客厅中大片红上举行。之所以方琨祺这样的大款不去包个五六星级的大酒店给自己祝寿,只因为将来可能要花更多钱在天野未来的继承人身上。顺着楼梯,视线抬高,抬高,就看到了用壁画装饰的天花板,画的是类似于希腊神话中的内容。天花板的中心,垂下的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大吊灯。

  雪乔走上楼梯,碰巧廖婕和昨天一样浓妆艳抹地下楼,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身上飘着一股很浓的香水味。雪乔走近了,发觉那正是Lancome的味道。

  “你还是来了。”廖婕不怀好意地说,“那就偶尔摘下方雪乔的面具,做一回本色的方淑静吧!”

  “既然要本色,这遮盖体味的香水是不是太浓了点?”雪乔一针见血地说,“怎么,还是忍不住喷上了?”

  廖婕却说:“怎么叫忍不住?娴君姐来找我聊天,不知不觉就谈到了昨天她送我的香水。她说,孕妇不是完全不能化妆,少喷一点不会有大碍,再说这味道本来就适合我。是她要我喷一些看看效果的,我当然不好拒绝了!”

  “那就该别洗澡了,多喷些吧,省得辜负娴君姐的好意!”雪乔扔下她临走时的一句话,便快步上了楼。

  雪乔进了父亲的书房。

  “爸,找我有什么事?”雪乔站在门口问道。

  方琨祺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的大转椅上,手一挥,吩咐道:“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雪乔好奇又紧张地走到父亲办公桌前,方琨祺打开抽屉丢给她一叠东西,都散在桌子上了。雪乔一看,震惊得瞠目结舌。

  “这绝对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爸,你就是想陷害我,这手段用在我身上也太卑鄙了……这些照片是在哪里打印的?”雪乔冷静下来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会对你讲真话,我说过你要知道金钱和社会伦理的力量。”方琨祺狡黠地说。

  雪乔却不为所惧:“但至少可以证明是合成照片。我和蓝泽振本来就是清白的。”

  “但是在《毒》的片场传出过他对你单方面的绯闻,也是真的。”

  “可是很快他就澄清了,是媒体炒作!我也在这之后坦白了和廖昱的关系!在娱乐圈什么事没有?这种事就能让我乱了阵脚的话,我早就退出了!”

  “你放心,我的六十大寿,是不会让这种东西坏了气氛的。今天过了以后,淑静,你如果还认我是你爸,装也该装得乖一点!”方琨祺沉下脸,“你从小就没有母亲,我也承认,对你关心不够。但这不是你可以叛逆二十五年,甚至一辈子的理由!把这些照片拿去吧!”

  “拿去就拿去,虽然我知道你电脑里肯定有备份!”雪乔收拾好那叠照片藏在怀里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盯着那一叠不堪入目的照片,撕个粉碎……

  临近下午五点,雪乔又下了楼。客厅里的大红地毯上,已经摆上了四大张圆桌,总共可以容纳八十多人。尽管这样,客厅里的大红色还是看似一望无际。

  雪乔径直去了厨房,下人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只听见锅碗瓢盆叮叮当当,洗菜切菜的一道道准备工序,忙碌的烧菜声,大家走动的脚步声,管家、厨师大声吩咐下手的喝令声。今晚要为老爷庆祝六十大寿,也要庆祝太太为方家添丁,厨房里的人忙得四脚朝天。

  邱管家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佣人们干活,雪乔趁他空闲的当儿,上去问道:

  “管家,今晚的宴会准备得如何?”

  “小姐,正在抓紧筹备,忙着呢!老爷啊,就是什么都不肯将就的!”

  “是啊。”雪乔趁机和他攀谈了起来,“对了,所有的餐具都准备好了吧?我爸放在酒窖里的那套生日时才用的水晶餐具,和一套高脚杯,今天得准备好专门喝葡萄酒的那个。这些餐具太太也要有一套一模一样的。”

  “当然,早就准备好了!还有老爷特地点的几道菜,给太太准备的燕窝粥也正在熬。老爷晚年得子,高兴得很呢!”

  “他是高兴,不过话说,慕达的老板,你唯一的哥哥及亲人,他当时还不到四十岁,却被我爸逼死了。他强行吞并了慕达,让你们兄弟俩落魄,一无所有,你哥哥就因为这个自杀。你好歹曾经是慕达的CEO,如今却在我们这儿当管家,心里定是非常艰难的。”雪乔说得非常小声。

  邱管家却无奈地摇头:“没办法,有时为了生计,真的不得不舍弃些什么。但我也是老大岁数了,这辈子不太可能有什么转折。不像你年轻的继母,大好的青春不去奋斗,却自愿牺牲了她的年轻用来换取荣华富贵,吃现成的宴席……”

  雪乔苦笑着说:“是啊,拿她没办法……对了,管家,能借我一下酒窖的钥匙吗?我去检查一下里面的情况,还有我送的那两瓶葡萄酒。”

  “啊,可以。”邱管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拿去吧,小姐。”

  雪乔拿过钥匙,接着邱管家又去忙活了,没什么人注意她,雪乔很自然地走近厨房内部的一扇门,打开门进入,并特意反锁了门。

  原来,这里是收藏名酒的大酒窖,里面陈列着一排排各国的葡萄酒,法国、意大利、智利、澳大利亚,品种十分丰富。

  然而,雪乔的注意力却不在酒,她走向酒窖最角落处,那是个靠墙而立的小柜子。她知道,廖昱也知道,里面收藏有父亲的一套只在生日宴会上用的水晶餐具、一套高脚杯和专用的清洁剂,而且还为廖婕准备了所有一样的餐具……

  从酒窖里出来,把钥匙交还给邱管家,走出厨房,放心地上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却从上面清楚地看到,廖昱也走进了厨房。

  本想再进去问他要做什么,却三思片刻,选择了沉默……

  晚宴是六点半开始,六点多,已有客人陆陆续续到了。有的在圆桌前寒暄,有的站在大红地毯上抽着烟,或者楼上楼下四处走动。男的自然西装革履,女的自然大施粉黛,也许因为是方琨祺的客人,男的大多是成功的中年人士,女的绝大多数是雍容贵气的太太们,岁数也不小了。有的还拖家带口组团来。当然也不乏一些小有成就的青年男女,但那是少数了。

雪乔换上礼服,就和一身燕尾服的廖昱下楼,应酬还是不得不要的。她没有化多少妆,戴着精致的钻石耳环和项链,长长的的黑发垂顺如瀑布,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蕾丝的宽吊带,左胸处装饰着一朵镶有水钻的血红玫瑰,并垂下长短不一的黑色流苏。以及她白色的礼服手套、白色的高跟鞋。素朴间不失鲜妍,娴雅间不失妩媚。

“喂,瞧你穿的!”刚好廖婕也从楼上下来,她的打扮让雪乔差点吓一跳。

不知道的人怎么会认为她是已身怀六甲的方太太?

她显然是想穿得喜庆一些,但是一身大红简直和红地毯没啥区别,又是低胸露肩露背装。妆化得浓艳不说,首饰更是亮得刺激视神经。哪里能见着女主人半点应有的端庄?还有,那Lancome怕是喷了不止一次吧,味道浓得真让人受不了!

“非白即黑,唯一那朵红玫瑰还跟血一样,你这哪是讨吉利?”廖婕端着长辈架子指责她。

“给父亲带来喜庆的人又不是我!是你让他欢天喜地喜迎贵子的!”雪乔瞥了她一眼说,“晚上可没那么热,别着凉!”说完就和廖昱下楼。

  刚下来,就看见有人打招呼:“雪乔!”一个亦身着正装的年轻男士过来了。

  “你是?”雪乔一时记不起这人。

  “我是陆觉楠啊!”那人热情地说。

  “陆觉楠……”雪乔回忆着,“对了,你是我高中的学长!”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觉楠很激动。

  廖昱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陆觉楠……你不是本市的刑警大队队长吗?上个月刚破获一起连续绑架案!”

  “哪里哪里!我的本职嘛!”觉楠谦虚地说,但又调侃道,“不过,青年作家兼当红影星方雪乔的男友——廖昱,你也了不起,写的书那么畅销不说,居然还能把雪乔给追到!”

  “什么意思?”廖昱问。

  觉楠大大咧咧的,乍看外表还挺能麻痹罪犯:“坦白跟你说,兄弟,我高中时追求过雪乔!不过当时她还小,也就不能强求啦。既然现在你是她男朋友,那可不能欺负她哦!”

  “怎么可能!我要是对她做坏事,准是要被你抓去的!”廖昱说。

  “这就对了,明白就好!”觉楠很满意。



“哟,这是哪位贵客呀?和我们方淑静大小姐聊得这么起劲!”廖婕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还一手挽着老寿星方琨祺。

觉楠见了方琨祺,也是热情地问候:“伯父好!祝您老人家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觉楠,虽然你父母还在加拿大旅游来不及赶回来,但你能来,我也高兴!”

而觉楠见了挽着方琨祺的年轻靓丽时髦的廖婕,倒也犯了难:“伯父,这位是?”

“这位,就是方太太,方家再添丁可多亏了她!”是娴君来了,还是柳眉杏眼,微卷的长发,一身典雅的紫色礼服。来的还有她的父亲和继母。

觉楠难以置信,惊讶地说:“是伯父新娶的方太太?这么年轻!”

“老夫少妻也不算什么,婚姻里年龄本来就不是问题。”方琨祺满面红光地说,“觉楠,说实话,你上高中时追求淑静那会儿,我其实挺看好你的!只是因为那会儿你们还在上高中,正式考虑太早了。如果你还是心之所向,那就该加油了!”说完,还拍了拍觉楠的肩膀。

觉楠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雪乔听出话外音,自然是十分不悦,但又不好当场发作,便干脆转移话题,对觉楠说:“刑警大队队长,陆觉楠!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汪娴君小姐,是位年轻的大学教授。论关系,还是方太太的姐姐呢!”

“你好,汪小姐。”觉楠和她握手致意。

“你好。”娴君说,“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是一位毒物学教授。”

觉楠听了,不禁称赞道:“还真看不出来,好厉害!方伯父都得管你叫姐!”

“哪有!”娴君也莞尔笑道。

  雪乔继续介绍:“这是汪伯父和汪伯母,汪伯父也是位医学教授!”

  “伯父伯母好!”觉楠同样问候道。

  “你好!”汪义天说,也夸道,“小伙子年轻有为啊,刑警大队队长!不错!”

  汪太太尤敏也笑吟吟地说道:“这些年轻人都挺有出息啊!”

  而廖婕的目光却突然落到她母亲的脖子上:“妈!”她撅着嘴说道,“你怎么把我的黑珍珠项链戴了出来?”

  尤敏瞧了一眼自己脖子上戴的长长的黑珍珠项链,说道:“我知道这个你喜欢,你从小就爱拿着玩。你结婚以后,我就经常把它收在身边,都习惯了。而且它很配我今天这件黑色礼服。女儿,妈也就戴这一回!”

  “哦,没事啦,妈喜欢就拿去好了!”廖婕对自己生母当然很客气,而一旁的方琨祺见了这条数十粒黑珍珠串成,最中间的一颗珍珠直径有一元硬币那么大的项链时,脸色居然蓦地有些惊慌,双眼圆睁,嘴唇还微微颤抖。

  “老公,你怎么了?”廖婕问。

  “没事……”

  雪乔也觉察到异样:“爸,怎么没事呢?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怎么。”方琨祺有点莫名的语无伦次,“突然想起来,淑静她母亲在世时,我送过她一条和这几乎一样的项链……但只是凑巧一模一样而已,因为那项链……最终给她当陪葬了……”

  廖婕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心脏病发作了呢!”

  尤敏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我还是把这项链拿掉比较好……”她正要摘下项链,方琨祺连忙阻止道:“别,妈,你只管戴着!”

  这一声“妈”叫的,廖昱和觉楠都借故扭过头去掩面偷笑。

  “肯定有问题!”娴君把雪乔拉到一边悄悄说道。

  “那项链!”雪乔也默契地小声回应。

  “爸,妈,我带你们到别处走走吧,离宴会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呢!”娴君就这样把父母先拉走了。

  直到正式晚宴开始前五分钟,大家几乎都就坐了,娴君才带父母又回到客厅。她自己坐在雪乔右手边,左边是她父母,这一去一回,汪义天和尤敏一下子变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为何。雪乔的左边是廖昱和觉楠,方琨祺和廖婕差不多和她对面坐着。

  这娴君一坐下,同样不知为何,又拉起雪乔要暂时离开,还对廖昱他们说:“我和雪乔去一下洗手间,我这衣服出了点小问题,想让她帮一下忙,很快回来!”

  娴君带着雪乔进了洗手间,虽然她们看了看,外面没什么人,但还是附在雪乔耳边说话。

  “有这种事?”雪乔震惊,“真不敢相信!”

  “我继母说的,她也是在这之前唯一一个知情人。”娴君却镇静得出奇,“我也觉得是真的,因为她没必要说谎。如果她说的是真话,而她所不知道的另一半真相——或者说我们推测出的极有可能为真的假设。那么……”

  雪乔接口:“那么,某些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迟早都会发生……”

  两人又回到席上。

  席间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雪乔却全然在自己的心思里。之前娴君告诉她的那事,以及娴君的推测,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她真是……那太可怕了……”雪乔心不在焉地吃菜、敬酒。而娴君却那么礼貌得体,落落大方,好像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其实我真的不是个八面玲珑、精明能干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演员,只想尽心尽力演好每一场戏,无论舞台是大是小,观众是多是少。观众看着喜欢,我也就高兴,别无所求。

  难道让我安安心心地表演,是那么困难吗?

  非要给我出这种搅乱我心神的难题?

  人生的情节,有时果真比戏还层出不穷。

  “邱管家!”方琨祺一声命令,打断了雪乔的思绪。

  “是,老爷,有何吩咐?”邱管家恭敬地问道。

  方琨祺不紧不慢地说:“去把那两瓶Chateau Cheval Blanc拿来,我要和大家一起享用!”
  “是,老爷。”邱管家便去了厨房。

  “阿峰!”方琨祺又唤来之前站在邱管家身旁的一个穿着黑马甲和白衬衫的年轻男仆。

  “老爷,有何吩咐?”那男仆来到方琨祺跟前,欠着身子问道。

  “顺便把太太的燕窝粥一块端来。”

  “是,老爷。”叫阿峰的男仆弓着身子退下了。

  几分钟后,邱管家端着放有两瓶Chateau Cheval Blanc和两支精雕细琢的水晶高脚杯的托盘来了,后面是阿峰端着廖婕的燕窝粥。邱管家先把两只水晶高脚杯放到方琨祺和廖婕跟前,阿峰刚把燕窝粥轻轻端到廖婕面前,就殷勤地对邱管家说:“管家,我来吧。”还关照廖婕道:“太太,这是老爷特地为你准备的。您慢慢喝,这粥还挺烫呢。”

  廖婕听了,立刻手挽着方琨祺娇滴滴地说了声:“真是太关心我了,谢谢老公!”

  “怎么是你谢我呢?是我谢你让我再为人父才对!”方琨祺疼爱地拍了拍她的脸蛋。

  阿峰首先就给方琨祺斟上约半杯的Chateau Cheval Blanc,刚打开酒瓶把瓶口对准方琨祺的高脚杯,方琨祺就不禁赞叹道:“真是奇香啊,难得可以和大家共享这顶级的法国葡萄酒!”

  可能是倒得快了点,阿峰的衬衫左袖口不慎被杯中溅起的葡萄酒沾到了一些,原本洁白的袖口染上了一点醒目的红色。

  “不好意思,老爷……差点溅到您身上。”阿峰赔着笑脸道歉。

  “没事没事,去给客人们上酒吧!”方琨祺由于心情好,也很大度。

“是,老爷。”阿峰又给廖婕斟上Chateau Cheval Blanc,又依次给其他客人去斟酒了。按圆桌上座位的顺序,一个接一个地斟酒,每一个客人在阿峰给他倒酒时都会称赞这美酒几句:

“嗯,香,醇!”

“这酒香还真奇特!”

“我可得慢慢品这奇异的香味啊!”。

  阿峰在给雪乔、廖昱、觉楠倒酒。

不知怎的,廖昱感到鼻子有点痒,然后只听他一声“阿嚏”,随后尴尬地侧过身子用纸巾捂住口鼻。

“怎么了?你好像没感冒啊。”雪乔问他,“要不要喝点热水?”

廖昱闷声闷气地说:“不必了,我的鼻子有点过敏,你们闻到一股不太一样的香味吗?不是香水,葡萄酒,更不是饭菜香,有点像檀香的味道。”

“有一点儿,但不浓,嗅觉特别差的人可能是没感觉的。”觉楠四下闻了闻。

“我也觉得。可是之前还没有的啊。”雪乔也讲道。

阿峰又给剩下的人倒酒。

“哎哟,好些了,那味道渐渐淡了。”廖昱舒了一口气

  怀孕的廖婕没有喝酒,而是小口小口抿着燕窝粥。同桌的几位和方琨祺差不多岁数的客人都在附和着奉承道:

“方兄,事业中天,老来得子,你可真有福啊!”

“方兄到底宝刀未老!”

“方兄,祝你长命百岁,益寿延年,我敬你一杯!”一个正值中年的,头发却已经有些稀疏的客人端起酒杯要给方琨祺敬酒,引得其他客人纷纷举杯。

方琨祺也豪爽地端起杯子:“好,我干了这一杯!”

“好,干杯!”这些人又是一阵叮当碰杯声,接着又都呷了一口Chateau Cheval Blanc

“嗯,到底是顶级的葡萄酒,味道就是不一样!”方琨祺先赞了一声。

之前最先敬他的那个客人也接了一句:“听说这可是令爱送的生日礼物呢!”

“是啊。”方琨祺乐呵呵的,“我之前还觉得淑静有点大手笔了,没想到,这酒还真的是……”

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方琨祺手中的高脚杯掉落在桌上,里面未喝完的葡萄酒全染在了桌布上。再看他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只见他脸色煞白,一手捂着胃,一手抓着喉咙干呕,嘴里还痛苦呻吟着:

“这是……什么酒……”方琨祺倒在椅子上,额上汗珠直滚,表情扭曲,身体阵阵痉挛,抽搐了几下,一头栽倒在椅背上。

顿时现场哗然,一片惶惶,远近几桌上所有人都站起来往这边看,紧张得窃窃私语着。

“老公,你怎么了?”廖婕吓得花容失色,使劲摇着方琨祺,急得直哭,“你别吓我呀……啊……”突然她也一声尖叫,随后又是捂着胸口恶心、干呕,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便是重重倒在地上。

“天啊,怎么回事?”

“是方先生和方太太,食物中毒?”

“好吓人啊!”

“我们也别吃了!”

一刹那间,人群一阵骚乱,恐慌声不绝于耳。大家来来回回地走动、往这边一个劲地伸长脖子观望。

“老爷,太太!”阿峰跑到两人面前,推着他们的身子试图唤醒二人,但两人全无反应,“天啊,怎么回事?”

雪乔、娴君、廖昱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惊是怕。席间一直站在雪乔身后的筱隽手里紧紧攥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众人不是喧嚣,便是噤声,现场乱成一片。唯有觉楠,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镇定自若地大声指挥现场:“我是警察,大家安静,不要慌张,谁都不许离开现场!”接着便自己报了警。

现场这才稍稍安静下来,随后汪义天走近倒下的两人,分别给他们摸了脉搏,又对大家说:“两人都还有气。娴君,叫救护车!”

“啊,好的。”娴君便借了部手机打了120

4

  很快,刑警大队和救护车都赶到了,一片混乱中,方琨祺和廖婕被急送医院。

  “被害者为方家的主人方琨祺,以及他的妻子廖婕。初步判断疑为投毒事件。”



没人敢踏出现场一步,这突发的意外,让人兴致全消。大多数客人百无聊赖地站着或坐着,偶尔聊聊天消磨时间。只有觉楠和他的刑警大队在忙碌着。

  “恐怕不会在葡萄酒里下毒,那么多人都喝了没事。”刑警大队忙着做现场记录时,汪义天说,“陆队长,请让鉴定科的人检验一下方先生和廖小姐的高脚杯。”

  “爸,廖婕没用那个杯子喝葡萄酒,我看见的,毕竟怀孕不能喝酒啊。”娴君说,“看样子都是急性中毒,问题可能在那碗燕窝粥里。”

  戴着白色手套的觉楠便交代下去:“快去检验一下方先生的高脚杯和廖小姐的燕窝粥。”

  “是。”一位警官应答道。

  接着,觉楠又问雪乔:“雪乔,你爸让管家去拿的两瓶葡萄酒是你送的?”

  “是的。”雪乔说,“你怀疑我?”

  “不是,只是调查一下。”觉楠说,“这不会是意外的食物中毒。”

  “是谋杀?”雪乔问。

  “我觉得是,否则为什么只有你爸喝了那酒中毒?”

  廖昱也补充道:“的确不像意外。在这么个重大的场合杀人,能是什么深仇大恨呢?我尝试过写侦探小说,但是苦于缺乏经验和合适的素材,没料到今天碰见真的案发现场了。”

  觉楠说:“那定是中间有人作梗了,我得问一下你们管家。”

  “当然可以。整个下午他都在厨房。”雪乔说,“邱管家!”

  “是,小姐。”

  觉楠问他:“管家,方先生的餐具平时都放在哪里?”

  邱管家回答:“平时的餐具都放在碗柜里,但是老爷有一套水晶餐具是只有在生日宴会上才会使用的,就是今天这套。还有一套高脚杯,而这支是专门用于喝葡萄酒的。自从老爷新娶的方太太进门后,这些餐具又都配备了一套。”

  觉楠继续问:“那是否,这些特殊的餐具平日里都摆放在特殊的地方?”

  “是的,放在酒窖角落的柜子里,而进出酒窖都需要经过厨房。”

  “那么,今天你有没有吩咐佣人晚宴前清洗餐具?有的话是什么时候?”

  “有的,但具体时间我说不上来。”

  “警察先生,今天,我可是看到淑静、廖昱和筱隽三个人先后都在下午去过酒窖!”那个叫阿峰的男仆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句。

  邱管家却不耐烦地对他说:“没有问你,不用插嘴!”

  阿峰辩解道:“我可是真的看见的!你们可以问当时和我在一起的阿哲,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的。”

  “我可谁都没看见,一下午都在忙着指挥这个那个。你看见又怎样?竟然敢对小姐和姑爷直呼其名,你也太嚣张了!就算是筱隽,那也比你先进方家,也是你该叫声姐的!”邱管家训斥着他。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觉楠劝道,又对鉴定科的人员下了命令,“把被害人的所有餐具,还有着桌上的饭菜全部检验一遍!”

  “是。”

  “为什么要检查这么多?下毒的地方不是很明显吗?”娴君不解地问。

  觉楠沉静地说:“那只是我们主观臆断,凶手不会让自己的犯罪手段那么容易被识破。连被害人到底中的什么毒都还没确定,又怎么下结论说凶手是在高脚杯和燕窝粥里下毒呢?人一旦犯罪,那狡猾起来就不是普通的思维能够想像的。”

  娴君怔了一下,但还是笑道:“也对,你到底比我们想得多。”

  “警官,我还想起来,今天邱管家和太太还有汪小姐也有过接触。”阿峰特别积极地提供线索。

  邱管家却又制止了他:“不用你来教警察怎么办案!”

  “不,我们知道的多一点总是有点用的。”觉楠对邱管家说,又问阿峰,“是在什么时候?都做了什么?”

  阿峰说:“今天下午,大概两三点的时候,我把给太太和汪小姐泡的茶端到太太房间,太太又让我把邱管家叫上来。我把管家叫到太太房间里,当时我看到太太在喷汪小姐送给她的香水……”

  “你怎么知道是汪小姐送的?”觉楠问。

  “我听见的,太太说:‘我太喜欢姐姐你送给我的这瓶香水了,真忍不住多喷几下。本来我还担心对胎儿不好,听了你的话,我也不那么多心了。’邱管家也听见的。接着,邱管家上前听太太叮嘱了一些事情,可是临走时,他不小心打翻了盛放两杯茶的托盘,弄湿了太太和汪小姐的衣服,他道过歉后太太和汪小姐就去了洗手间。然后我继续去厨房忙了。邱管家之后什么时候又回到厨房,我就不清楚了。”

  “那邱管家,你是什么时候回厨房的?”

  “我比阿峰稍微晚一点回去,因为我那之后去上厕所了,在一楼的洗手间。”

  汪义天却有点微微皱眉。

  不过觉楠看样子没觉察,他只是先暂时小声归纳:“雪乔、廖昱、筱隽都去过厨房的酒窖,娴君和廖小姐……”

  “你是怀疑我们吗?”雪乔和娴君不约而同地问道。

  “啊,不是,只是梳理一下……”觉楠说,又转而一问,“对了,你们去酒窖的都是干嘛?”   

  雪乔说:“我问管家借了钥匙去检查一下我送的两瓶Chateau Cheval Blanc。那时可是完好无损地放在柜子里呢。”

  廖昱也上来说道:“雪乔对我说她衣服上的胸针不见了,估计是在酒窖里弄丢了,我就进去帮她找,我也是问管家借的钥匙。”

  “是的,最近忙于准备宴席,老爷暂时把酒窖钥匙交给我保管。他们都问我借过。”邱管家说。

  然而,雪乔一下子想起了她在楼梯上看到的廖昱进厨房的身影,但那绝不是叫他去找什么胸针啊!她疑惑地瞧着他,却发现他在背后猛地把她的手抓紧。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我是奉管家的命令洗两套餐具。”筱隽说,“大家都看到我洗的。”

  阿峰这个无事忙总插嘴:“她洗完以后,邱管家不知为什么说她洗得不干净,又再让人洗了几回。”

  “报告队长,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一个鉴定队员赶来说。

  “结果如何?”觉楠问。

  鉴识队员一五一十说道:“宴席上的食物都没有毒物反应,其他客人的高脚杯中也没有任何毒物。只有方先生的高脚杯里,还有廖小姐的燕窝粥里检验出了砒霜。而在两套餐具中,盘子和碗的底部有微量的氢氧化钠和溴化钾以及两种家用清洁剂。另外,从医院来的报告,在两人的胃中只检测出了砒霜。同时,廖小姐的手指上还沾有微量氰化钾,但并未在她的胃中检测到相同成分。”

  雪乔不禁惊讶地说:“砒霜中毒?”

  “这还真毒,不知能否抢救回来。”廖昱说。

  “明明是砒霜中毒,怎么会有这么多毒药?”阿峰又插了一句。

  娴君却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摸着下巴思索着什么。

  觉楠立刻对身边的一位警官说:“传令下去,派一队人搜查这栋房子的里里外外,看能否找到装有这些毒药的容器!并且检验厨房中所有的清洁剂!”

  “是!”那位警官立即行动。

  “毒药不止一种,真正起效的只有砒霜。就是说下毒的不止一人,问题是谁下的是砒霜。”觉楠说,又问娴君,“娴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送给廖小姐的香水是什么牌子?”

  Lancome——这和案情有关系吗?”娴君问。

  “再让我看看你的手——不好意思,得冒犯一下。”

  “你这到底是怀疑我呢?还是另有什么,不纯的动机?”娴君忽然强势起来,双手紧握,惹得周围的人又小声私语起来。

  父亲汪义天劝她:“娴君,就让陆队长看一下吧,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无缘无故?果然是有目的啊!”娴君意味深长地说,却又很大方地摊开双手,“看吧!”

  觉楠走到她跟前,接过她的手,一边端详审视一边说着听似莫名其妙的话:“红色的指甲油……手指肚上这一点儿光滑的、有点亮光的是什么东西?女性的指甲油中有没有那种透明颜色的?”

  邱管家忍不住说道:“陆队长,这可真的与案情无关啊!”

  而不知哪位女客人回答了一句:“当然有透明色的,涂上去有很淡的光泽,但不仔细看可能会以为指甲上什么都没涂呢。”

  “好吧,手指肚上的指甲油没洗干净。”觉楠又下了一道让人困惑的程序,“去廖小姐房里仔细搜寻一下,有没有Lancome牌子的香水,同时检验廖小姐的化妆品。就让——这个叫筱隽的佣人带你们去!”他指着筱隽。

  这陆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着筱隽纳闷地带着鉴定科的人员上楼去廖婕的房间,大家越来越狐疑了。

  觉楠又大声宣告大家:“我知道大家不明白我在琢磨什么,现在我就明说,我要研究一下作案动机。我得一一询问了。第一个……”

  “你就先问我吧。”廖昱直接毛遂自荐了。

  “好的,廖昱,你是方雪乔的男朋友,而被害人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和你名义上的丈母娘——当然,也是你亲妹妹,好复杂的关系!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这两个至亲的人被害,你的反应是如此平静?没见到你在案发第一时间到他们身旁关心关心,还有‘没料到今天碰见真的案发现场了’这种话,我应该怎么解释这些呢?”觉楠踱着步子说,“其实,我可以连雪乔一块问了,因为她的反应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廖昱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就算冲上去,又能帮什么忙呢?当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吓坏了,不知所措的何止我们几个?”

  “我也是。”雪乔接着他的话说,“急也不是办法,难道要我痛哭流涕吗?”

  “太假了!这分明是因为太高兴了吧!”那阿峰口吻狡诈地说,“我说,小姐,姑爷,你们难道不希望老爷和太太一命呜呼吗?”

  “要你多话!”雪乔也呵斥道。

  觉楠警觉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瞧,这可是警官大人叫我说的!”阿峰马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老爷不愿意小姐当演员,小姐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呢。还不让小姐和姑爷结婚,因为他俩一结婚,这一家子就好笑了,女儿嫁给了老婆的哥哥——老爷怎么能接受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你什么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娴君也斥责他,“要是你对什么都一清二楚,有本事就直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但我知道,汪小姐你表面上和太太关系不错,因为你是她姐。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听人说,太太曾经害得你没来得及交出一篇重要的学术论文。而且,相比太太,你妹妹,你更心疼的是你弟弟和弟妹 ,也就是咱姑爷和小姐!”阿峰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邱管家再一次对他怒不可遏:“阿峰,别以为你是老爷的侄孙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是方老爷的侄孙?”觉楠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在这里当佣人呢?”

  邱管家说:“对,他是老爷的侄孙,老爷是他堂祖父,小姐和姑爷是他的表姑和表姑父。阿峰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他爷爷,也就是老爷的哥哥,去世得早,父母也接受不了他被大学开除的消息相继过世。老爷念在亲戚关系上收留了他,让他先在方家打工。好,我承认,阿峰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阿峰,你不是也一直不满,你的堂祖父不肯在他的酒店里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吗?”

  “哼,邱管家,你以为老爷不知道你是谁?你是十五年前,被天野吞并的慕达酒店的CEO!你哥哥是慕达的老总,后来他自杀了!事业落魄后,迫于生计你在这里当管家。老爷不是不明白你的真实身份,只是留着你更是一种让他得意的羞辱!”阿峰索性大无畏顶撞起来,“还有那个筱隽!老爷瞒着太太偷吃她豆腐,不肯预支她工资给她妈治病!要我说,这一家子就是一个乱,还不就是因为老爷太毒了!”

  他这话嚎的,在场的人一个劲儿摇头叹息,议论纷纷。

  觉楠也摇着头,无奈地说:“乱……毒……人心真难揣测!”

  这时,筱隽和鉴定科人员从楼上下来了。

  “报告队长,我们搜遍了廖小姐的房间,找不到任何Lancome的香水,而廖小姐其他的化妆品,也未验证出毒物。”

  “香水不见了?”觉楠不知不觉,眼光又瞄向了娴君。

  娴君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香水会不翼而飞!如果怀疑我,就再上去一次,去查廖婕房间里的那个Chanel手袋吧,那是我的。”

  “队长,我们找过那个包了,里面没有香水。”

  觉楠却否认了:“你要是真利用那香水干了什么,与其藏自己包里,不如找个更隐蔽的角落藏起来。这房子可是挺大的,一小瓶香水谁会看得出来呢?可是,不管你藏在哪里,只要找了出来,并且在上面发现了你和廖婕的指纹……”

  娴君霎时眉头紧蹙。

  “发现你们俩的指纹是很正常的,你送的香水怎么可能没有你的指纹?”觉楠哈哈一笑,却又顷刻收敛,露出严峻脸色,“香水不见了肯定是因为这香水有问题,廖小姐会大意到把这么喜欢的香水随便丢吗?不可能,一定是被人藏的。我敢断定,如果找了出来,上面一定没有你的指纹,因为你在手指上涂了透明的指甲油。你后来给洗掉了,但可惜没洗干净。为什么涂透明的指甲油?因为不想留指纹。可是你不必怕留下自己的痕迹,那就应该是怕沾到上面的痕迹。汪娴君,我想大胆推测一下,你是不是在香水的外包装上或者瓶身上涂了氰化钾?毒物学教授?”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娴君,所以你劝怀有身孕的廖婕喷香水?我之前就奇怪你怎么会让她这样做!”汪义天质问道,“真的是你吗?为什么要这样?”

  “娴君,你真的还恨她?”尤敏也不敢相信,“你不是说,不会放在心上了吗?”

  娴君却坦承道:“对,我是那样做了!”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汪义天大声吼道,“你们姐妹俩,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解决矛盾?那只会两败俱伤!”

  “我不仅为自己,也为了廖昱和雪乔!”娴君义愤填膺地说,“明明是廖婕误会我,却还用开水烫坏了我的电脑,害得我没来得及交出那篇论文!不光如此,她这么一出嫁,还让廖昱和雪乔陷入乱伦——大家也知道了,方家的关系有多乱!还诬陷雪乔害她流产,让方琨祺被她牵着鼻子走!她才是个害人害己的家伙,我不过是铲除了一个祸害!”

  觉楠却又冷静地对她说:“娴君,你太激动了。真正毒害他们的药是砒霜,不是氰化钾。而且,你一方面明说怀孕的人不能喝酒,一方面却怂恿廖婕喷香水,不是自相矛盾吗?”

  “哼,果然百密一疏!又不知是什么人把那香水藏了起来!害我自以为足够隐秘的行动曝光了!”娴君刻薄地说,“陆队长,也许是你运气好吧。如果我事先准备两瓶完全一样的香水,一瓶上面有毒,一瓶没毒。等廖婕接触了有毒的那一瓶后,我再把两瓶调包,把有毒的那瓶彻底销毁——这样不是更精明吗?而事实却是,透明指甲油暴露了我,香水也不见了,廖婕喷完后不久就洗过手,虽然她也没洗干净,但没把手指放进过嘴里,而她手上可没有砒霜啊,所以只能是氰化钾了。”

  觉楠又说:“但是该洗的大部分都洗掉了,如果她中的是氰化钾的毒,你岂不是要承担更重的罪名?同样的,邱管家,你为什么要让人把那两套餐具洗个几回?怕不干净?”

  邱管家说:“是的,怕不干净。”

  “结果高脚杯里还是有砒霜?”

  “那我就不知道是谁又下了毒。”

  “真的不记得雪乔,廖昱,筱隽三个人什么时候进过酒窖?”

  “小姐在下午来过厨房,问了我一些晚宴布置的事。姑爷的时间我真的不记得。筱隽我倒是亲自让她把餐具拿出来洗的。不过,我最后一次吩咐佣人洗餐具,已经是六点多了,我可以让人作证。”

  后来,那个在六点多洗餐具的佣人证实了这一点。

  “管家特别吩咐我,老爷和太太很喜欢这两套餐具,要是有半点不干净,他们会怪罪的。虽然我很奇怪,他叫我用清水冲洗干净,还不让用洗洁精。”

  “今天下午只有这三个人去过酒窖?”

  “是的,我和阿峰都看见了,还有正在给太太熬燕窝粥的陈阿姨也瞧见了。不知管家是否也注意到。”

  “好的,那么,廖昱,我得再问你一下。”觉楠又问,“你在酒窖里找到的雪乔的胸针是什么样子的?能描述一下吗?”

  廖昱简单地描述道:“是白色的钻石胸针,一朵花的形状,花瓣上镶了翡翠。”

  雪乔有这么一个胸针,但是今天绝对没戴过。

  “现在放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不对,小姐今天来的时候就没有佩戴任何胸针!我们都看到了!”阿峰抢着说。

  觉楠问阿峰:“为什么你刚才不讲?”

  “刚才我没留意。”

  “是这样吗?雪乔?”

  觉楠这一问,雪乔无言以对,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对,没有什么胸针。”

  “你之前说你去酒窖检查那两瓶Chateau Cheval Blanc,那么这两瓶酒那时候放在哪里?说不出精确的位置,也至少说得出放在哪个橱哪个柜吧?靠墙的还是角落的?好歹有个大致印象。”

  “我还真忘记了!”雪乔倔强地说。

  “是吗?”觉楠有点不信,不过没有继续问她,而是问邱管家,“管家,雪乔进厨房的时候,你看见她戴什么胸针了吗?”

  “这个……”邱管家也一时语塞。

  “还有,放两套餐具的那个柜子上,有没有查出什么指纹?”觉楠问鉴定科的人。

  “报告队长,没有查到任何指纹,但是柜子上有擦拭过的痕迹。”

  “好,这我得问一下筱隽,你为什么要擦掉上面的指纹?”

  筱隽纳闷起来:“为什么问我?”

  “那上面没有你的指纹不正常啊,雪乔和廖昱到里面做了什么还不知道。可你是有明确任务的,邱管家不是让你把餐具拿出来洗吗?你必须得打开柜子,上面本该有指纹。如果指纹被擦掉,意思是想掩饰掉上面的痕迹,那么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做呢?你的失误和汪小姐一样啊。”

  “我……”筱隽还想说什么,觉楠又说了:“邱管家说他嫌你洗不干净又叫人重洗了餐具,一个连取放、清洗餐具时连柜子都会顺带擦一下的人,清洁方面的工作难道会一点也不细致吗?”

  邱管家却急忙说:“但是,那碗碟下面不是沾了不止一种毒药吗?如果我不再让人清洗……”

  邱管家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了,沧桑的脸上表情刹那间僵硬,嘴角抽搐着。

  “怎么了,管家?”觉楠故意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帮你说吧,虽然不见得会清洗得多干净,但是洗一下总比不洗好。用沾满毒药的餐具吃饭,能不毒死人吗?我说的对不对?”他说话间,又不知不觉踱起步子,“邱管家,我干脆帮你说出心里话吧,你从一开始就在掩护雪乔、廖昱、娴君、筱隽这四个人!”

  “什么?掩护?”邱管家说,“这话什么意思?”

  “掩护?就是说管家包庇真凶啊!”

  “掩护方小姐、廖先生,方太太的姐姐和那个小保姆?”

  “他们合谋毒害方先生和方太太?”

  “好像越来越不知所云了”

  觉楠用十分正式的口吻大声说:“大家可能都糊里糊涂,想知道真相的,如果能保持安静,我愿意娓娓道来!这起情迷意乱、凶险恶毒的杀人投毒案。”

  现场又恢复了平静。

  “娴君的手法我已经说过了,毒物学教授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其实,雪乔、廖昱对进入酒窖的目的撒谎,筱隽试图擦掉柜子上的指纹,也都是在为自己掩饰真相——他们三个先后进入酒窖,目的一样——在餐具上下毒!”

  “你是说他们串通一气?”邱管家发问道。

  “不,我只能说,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巧合。”觉楠解释,“三个人都各有各的行动,谁也没告诉其他人。只是时间上刚好都在同一个下午,所以会让人以为是合谋作案。但如果是同谋,为什么要用三种毒药?作案手法越复杂就越容易有漏洞,三种毒药处理起来也麻烦。如果是同谋,光是一个‘胸针’就没法解释了!所以说是天大的巧合!”

  “而邱管家,你其实是看见他们先后进酒窖的吧,你也看到雪乔没有佩戴什么胸针。雪乔进去检查葡萄酒,你应该不会起什么疑心。廖昱说要去找雪乔的胸针时,你很可能会怀疑,但还不至于想得太多。我推测,你真正觉察到他们三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动,是在筱隽洗餐具的时候吧。这两套餐具不是有特定的清洁剂吗?”

  “对,那又如何?”



“不是刚才还检验出碗碟下有两种清洁剂的成分吗?检验成果是这样吧?”觉楠转过头去问鉴定科。

  “队长,正如你所言,就是这两种清洁剂的成分。”一位鉴定人员手里拿着密封的透明袋子,里面果然是一瓶厨房里的餐具清洁剂和酒窖中那两套餐具的清洁剂!

  “你为什么让后来洗餐具的人是用清水洗,连洗洁精都不让用?是不是怕两种清洁剂混合使用有不良反应,不敢再有第三种了?”

  “这个……”邱管家说不出话了。

  “你看见筱隽用了两种清洁剂洗餐具,而稍有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些清洁剂、洗涤剂的混合使用,轻则降低清洁效果,重则对人体产生危害。”觉楠又对筱隽说,“筱隽,难道真的是你太大意了?”

  筱隽低着头一声不吭。

  “至于那瓶Lancome香水,邱管家,是被你藏起来了吧?同样是稍有化学和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孕妇离这种化学品应该是越少接触越好。娴君身为毒物学教授不可能不了解,却还让廖小姐喷香水。再加上,她和廖小姐有过节,你因此警惕了起来。故意打翻茶杯弄湿她们的衣服,让她们不得不去洗手间清理。然后你把香水藏起来,隐藏了真正的毒药,要是我们找不到涂了涂药的香水,倒可以因为证据不足让娴君逃过一劫。可现在又好像没必要,因为我们谈论了半天,说的根本就不是真正发挥药效的毒物——砒霜。

  “而你,千般万般掩护,都没能阻止命案的发生。因为你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个同样有杀人动机的人,而那个人呢,就是持有砒霜的真正的凶手。”

  邱管家又问:“那人是谁呢?要真有这人,就说给大家听听吧!”

  “那你先把那瓶Lancome交出来吧,这瓶香水没有达到娴君的目的,反而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人利用了。”

  邱管家藐视地笑道:“真是越说越不着边际。好,反正我的心思你全猜透了,我去我房间拿出来吧。”然后就上了楼,去房间里拿出那瓶Lancome交到觉楠手中。



觉楠说:“我最先怀疑那个人,是由于他说的一句有点奇怪的话,但那会儿我还不是非常确定。现在,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先不说他的名字吧。”

他走到阿峰面前,盯着他左袖口问道,“阿峰,你袖口上沾到的红色是Chateau Cheval Blanc吧,给你们老爷倒酒时弄到的?”

  “对啊。”

  “噢……”觉楠又神秘地走到命案发生的圆桌前,先是瞅了会儿把桌布染成红色的Chateau Cheval Blanc,那是方琨祺中毒时杯中洒出来的,接着,又凑上去嗅了嗅味道。

  Chateau Cheval Blanc的味道,Lancome的香味,有这两种味道很正常……咦,这个味道是?”觉楠一门心思旁若无人地研究时,又一位从医院赶来的警官来到了现场。

  “报告队长,有了重要发现!我们在方先生的西装口袋里找到了这个!并且……”那位警官给觉楠看一个透明袋子里的东西,又凑到觉楠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是一个淡粉色的绸缎香袋,觉楠上去闻了闻,警觉地皱着眉头,又再次去闻了桌上他之前疑惑的味道。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廖昱,你不是说你的鼻子有些过敏吗?”觉楠拿着那个装香袋的透明袋子走到廖昱面前,“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的嗅觉没有问题,麻烦你帮忙闻一下。”

  廖昱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然而他还没有把鼻子凑上去贴近香袋,就厌恶地后退,捂着鼻子说:“和宴席上那个突然来的味道一样,有点像檀香,但又不全是!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味道。”

  “队长,好像小姐有一个这样的香袋。”阿峰说。

  雪乔马上驳斥他:“如果说这个香袋有什么问题,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因为我已经很久不用这东西了!上面曾经有过的我的指纹也都盖上灰了吧!”

  “放心,这个确实与你无关。”觉楠这回很干脆地说, “好,拖拉了半天,我终于可以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给大家阐述一遍了。”

5

  “太巧了,雪乔、廖昱、筱隽,还有与众不同的毒物学教授娴君,都有杀了方氏夫妇的动机。更巧的事都选择了这个日子动手,而彼此之间却半点风声也没透露。

  “今天下午,雪乔先进厨房,可能问了些晚宴安排的事,和管家聊了几句,于是借了钥匙进酒窖,管家没有太在意。后来,廖昱也进去了,有些引发邱管家你的怀疑,可是你仍然没放在心上——当然,现在是知道的,他们都往两套餐具上下了毒药。而廖昱说什么找胸针,也当然是借口。他毕竟还不是正式的姑爷,如果说进去视察什么,反而显得更奇怪。

  “也是这个下午,你和阿峰被叫到太太房间。看到娴君劝怀了孕的方太太,也就是她妹妹,她弟弟的未来丈母娘——这是什么龌龊的关系!她在劝廖婕喷香水,味道那么浓。你认为娴君不怀好意,就故意打翻茶杯,像我之前所说的,使她们重新清理一番——这多少让廖婕洗掉了大量手上沾着的氰化钾。而娴君,自然有的是机会洗掉手指肚上透明的指甲油。而假装完事后去洗手间的你,偷偷把那瓶你认为致命的Lancome香水藏了起来。如果不想自己手上也沾到氰化钾,就用抹布之类的包着吧。

  “临近傍晚,你让筱隽拿出那两套餐具清洗。如果把那两种清洁剂放在一起,筱隽完全可以装作疏忽大意用混合的清洁剂洗餐具,却被你看在眼里。你又联想道雪乔、廖昱的反常表现,不得不警惕起来。

  “所以,你另派了人清洗两套餐具,为了安全起见,不让他用任何清洁剂。你以为你能避免悲剧的。

  “谁知,另一个人也在秘密行动。他先是趁人不备往廖小姐的燕窝粥里下砒霜。然后,我们先考虑一下时间问题。宴会六点半开始,邱管家让人再清洗餐具是在六点多,那么在方先生的高脚杯里下毒的时间一定是六点以后。而那时起,除了邱管家和大多数佣人在厨房,主人和客人们都已经在大厅陆陆续续到了。虽说雪乔和娴君中途又离开一会儿,但她们彼此不知道对方要谋害方氏夫妇,所以应该找不到机会偷偷去厨房下毒——那高脚杯可是后来才拿上桌的,何况钥匙也在管家那里。另外,一个人要投毒,一般也不会特地准备两种毒药。而且,管家,那个时候还有人进过酒窖吗?”

  邱管家说:“没有,在厨房里的都是我和一些佣人了。”

  “我也没看见。”阿峰说。

  “好,继续!”觉楠说,“在阿峰给这一桌的人斟上顶级的Chateau Cheval Blanc时,我听见了如下一些溢美之词:

‘真是奇香啊’

‘奇异的香味’

‘这酒香还真奇特’

  而廖昱也说,在阿峰给他倒酒时,他闻到了和这个香袋一样的味道。还说这味道很突然就来了。阿峰走后,他说味道淡了。相比大家说的酒香奇特,是因为沾上了些许香袋散发出来的味道吧。那么这个香袋到底是何种神秘之物呢?我告诉大家,这里面,是微量的,砒霜的粉末!没错,这个香袋是装砒霜的容器!”

  觉楠举起这个杀人的玩意儿昭示众人。这么漂亮的颜色,浓郁的香味,小巧的袋子,竟是暗藏毒药的凶器!

  “那凶手是谁?我少算了哪个人?”邱管家开始不耐烦了,“凶手又为什么把它放在老爷的口袋里?”

  现场又开始不再宁静。

  “凶手,就是身上残留着这个香袋的味道的人。我先说一下他的手法吧。如果他单纯地把香袋打开,把砒霜撒进酒杯,那么他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如果他是再找借口借钥匙进酒窖这么做——那邱管家,一个下午那么多人进酒窖,已经神经高度紧张的你一定会再让人洗一次餐具吧,他的下毒很有可能也是失败,但偏偏不是这样。一旦被发现是这一天最后一个进酒窖的,马上就会被怀疑。还有一点,只有方先生的高脚杯里有砒霜,如果不下心搞错了,把方先生的高脚杯给了廖小姐,那么方先生是可以躲过一劫的——如果从头到尾都只有砒霜这一种毒药,那么在不同的容器里下毒,反而能误导我们,以为不是单独作案。至于为什么不在廖小姐的高脚杯里下毒,可能他也考虑到,怀有身孕的廖小姐可能不会喝酒。

  “然而,如果他这么做,把这个香袋的松紧带收紧,但不要太紧,能够留出一个小小的孔就行,然后把小小的香袋套到手腕上,香袋口朝着手的方向,用袖子遮住——如果是衬衫的袖子那就更好了,袖口上有纽扣可以系好,以防香袋露出来。”觉楠把香袋套在自己手腕上演示着,“找个机会,主动给老爷斟上颜色宜人、口感甘醇的Chateau Cheval Blanc,让香袋里细小的砒霜粉末落出一些到酒杯里,神不知鬼不觉!如果能故意让自己的袖口被葡萄酒溅到一些那就更好,可以把老爷的注意力移开了,酒香和Lancome香水也多少可以遮盖一些香袋的气味,下毒的行动更不为人所察觉。”

觉楠说罢,走到阿锋面前,问道:“这就是你认为高明的手段吧,阿峰?”

“什么,你说我?”阿峰很吃惊,“我为什么要杀老爷和太太?”

“阿峰……”邱管家的声音直打颤,“居然是你……”

阿峰狡辩着:“根本是胡说八道!凭什么说是我?”

“那就冒犯了!”觉楠抓起阿峰的左手,快速解开袖子上的纽扣,卷起他的袖子,“你要怎么解释手腕上的这个勒痕?”

果然,阿峰的左手腕上有一道有些发红的痕迹,的确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阿峰顿时直瞪双眼,张口结舌:“这个……”

“为什么在宴席上,你一走到哪个人身边,哪个人便会闻到一阵奇香?就是这个香袋的香。”觉楠继续质问。

“‘明明是砒霜中毒,怎么会有这么多毒药?’——这就是我觉得你奇怪的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方先生和廖小姐明明是、应该是、本来就是砒霜中毒?刚才让人去找Lancome香水时,本来想让你带他们去的。但后来我转念一想,不如让你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什么疑点。”

“还有你为什么那么积极地提供着不利于雪乔、廖昱、娴君、筱隽的信息?如果你根本没作案,也不知道他们几人下过手,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了。问你话时知道多少说多少,不问你时就乖乖站着。”

阿峰额上开始冒冷汗,结巴着说:“那……那是你强词夺理!要真是我,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把香袋放老爷口袋里?这你要怎么讲?”

“否则你要怎么处理这危险品呢?”觉楠反问道,“我当时很快就勒令所有人不准离开现场,你自然无法把这香袋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一旦廖小姐被送出现场,你就无法利用Lancome的香味替你掩盖这个香袋了,为防止暴露必须尽快把香袋脱手。在一片混乱中,你就把香袋解下来塞到方老爷口袋里,让香袋被送出现场。在场的女士们都穿着晚礼服,没几个有口袋的。就算放到某个男士身上,或干脆扔垃圾桶里,也会很快被发现。你那一刻是不是很慌张?急着把香袋解下来,以至于留下了这个勒痕。因为这个问题太棘手了。”

  “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放的?”阿峰喊道。

“你应该是匆忙间拿下香袋来不及擦指纹的,所以万一香袋被找到,那就太麻烦了!可是,我细心的刑警大队仍然没有漏掉这个证物。想不想跟我去验证一下,上面是不是只有你的指纹?那上面有雪乔的指纹同样正常,而有你的指纹的话,是不是该有问题了?”

心有不甘的阿峰还想张口说些什么,握紧了拳头,却又很快松开了。

“是啊,凭什么,明明是天野大酒店老板的侄孙,却得在老板家中当佣人打杂?”阿峰生硬愤怒地说,“我爸妈说过,方琨祺原本就是嫉妒我爷爷在天野位高权重。的确,要不是爷爷出车祸,他绝不可能侥幸坐到爷爷的位置上,来对外面人、对家里人为所欲为!还有廖婕,这个女人对姑爷、小姐都是笑里藏刀,更别提对我们这些下人了!我纵然是个败家子,也还不至于丧失尊严到这种地步——这个豆腐嘴、刀子心,连年龄也比我小几个月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让我尊她为堂祖母!”

“队长,我们找到了检验出氢氧化钠和溴化钾的容器!”鉴定科的人拿来了另外两个透明袋子,各装着一个玻璃小瓶,“在院子里的灌木丛中找到的。”

  “院子有这么大?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觉楠问。

  “不好意思,队长,我们动作慢了点。不过这院子确实太大了,有几个同事差点被蜘蛛咬到。”那人说。

  “也辛苦你们了。”觉楠说,“还是拿去验指纹……”

  “不必了!”雪乔断然喊道。

  觉楠居然没问理由,凝望着她。

  “我知道我们的下场,要曝光的迟早都会曝光。在事业当红的时候做出这种又愚蠢又恶毒的事,我明白后果。所以,我是不会争辩什么的。”雪乔傲然说道。

“可是又有几个人明白,我就算不这么做,我爸,还有廖婕,也会在我今后的演艺生涯中想方设法阻挠我。可我做错了什么?我除了好好拍戏没做别的!一切只因为,在我爸眼中,天野比我要重得多。尽管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但他就认为我是个忤逆不孝的女儿,因为我不愿顺从他女承父业!

“而廖婕,又该让我怎么说?如果你的同窗好友成了你的继母,还联合你父亲一起对付你,威胁你,这种事情谁能忍得下去?我难道得一辈子担惊受怕,默默忍受他们的欺凌吗?更不谈她让方家,连同汪家变得剪不断理还乱,让廖昱和我背上舅甥乱伦的包袱!我表面上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举重若轻,可我心里不可能一点也不在乎!

  “如果你们接下来看到什么关于我的大事件,隐私也好,绯闻也好,甚至丑闻也好——我早就有准备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会是我方雪乔最艰难的人生转折,虽然我除了今天这事,没再干过其他傻事。我也承认,我还太单纯,以为一个演员只要有演技和美貌,别的哪怕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大红大紫星途顺畅。

  “但也有令我愧疚的,我连累了廖昱、娴君姐、筱隽,他们都是不忍心我继续被这对夫妻折磨,不忍心看我们有情人难成眷属,所以才纷纷下了手。当我知道娴君姐也下了毒时,你们看到,我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惊惶,只因为我清楚我做了同样的事情!可是,全都是因为我,他们都被迫沦落……一样的下场……”

  雪乔有些哽咽了。

  “雪乔。”廖昱握着她的双手贴在胸前,执着地说,“无论受到什么惩罚,我都陪你。一起滑到最底层,一起重新开始。”

  雪乔含泪微笑:“谢谢……”

  “他们俩又不是中了你们下的毒,我们几个顶多是杀人未遂。总算不用和廖婕装好姐妹了,解脱了!”娴君淡定地说。

  “我妈在九泉之下可能会怪我太不理智,可我还是很高兴,多行不义必自毙。”筱隽也说。

  “报告队长!”从医院回来的那个警官拿着手机说,“医院打来的电话,方先生和廖小姐都已抢救回来,捡回了性命。不过廖小姐还是流产了。”

  听到这个消息,全场唏嘘,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筱隽嘟囔着:“阿峰,算他运气好!”

  邱管家却痛心疾首:“我年纪大了,算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小姐、姑爷、汪小姐、筱隽的苦衷,我都知道。然而,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你们都不得不付出一定代价,做出不必要的牺牲。我担忧了一下午,只是不想你们做傻事!没想到还是……唉……”

  “怎么说好?乱的家庭,乱的关系,乱的人。毒的伦理,毒的人心,毒的药。”觉楠苦笑沉吟道,“难言不过人性,复杂不过人心。”

6

  五年后。

  “太太不肯去医院?就这么在家躺着?”方雪乔,同时也是廖太太,手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

  一样的既清纯又妩媚,白色的淡碎花裙,黑色的长发依旧柔顺亮泽,不长又不短的五年抹杀不了她的一丁点儿演技与美貌。

可谁知重披光鲜要历经多少雨雪风霜、起起落落?

“我们劝了又劝,奈何太太已经死心了,说什么也不肯。”头发稀疏花白、有点驼背的邱管家说,“老爷因为那件事心脏病猝死,太太也因为那件事和小少爷的夭折受了很大刺激,医生说她的日子也不多了,不会超过一个月……不对,太太?我应该叫她太太吗?还是该叫小姐?”

“管家,别再反反复复说这些事了……我知道,你年纪大了,要你平静地接受这种事很难。”雪乔忍不住打断他说,“带我去看看她吧。”

“好,小姐……廖太太……小姐……”邱管家欲言又止。

上楼时,雪乔问道:“等太太走了,你怎么打算?”

“我这把年纪了,又无儿无女,能有什么打算?只想回乡下老家,我和哥哥一起长大的地方……小姐放心,我这几年的积蓄够我安享晚年了。”邱管家的嗓音日渐苍老。

  五年后的方家,完全只是一栋房子了。

  方琨祺的房间里,金碧辉煌的屋子,最显眼的不是多么豪华的装潢,多么奢侈的摆设,而是墙上原本挂油画的地方,那张巨大的黑白遗像。还有桌子上那个镶了一张黑白照片的木制相框,照片上是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雪乔把红玫瑰花束轻轻地放置在床头柜上,冰冷的黄金色,阴郁的黑灰色,实在缺少一点富有生机的色彩。

  “非白即黑,唯一那朵红玫瑰还跟血一样,你这哪是讨吉利?”

  那时廖婕这么批评自己。

可她怎么会明白,在方家这个要不就是黑灰白,要不就是黄金色的牢笼里,自己那本应如红玫瑰一般鲜妍欲滴的青春年华,实在被压抑太久了,花开是无比的奢望。

吸食的是不一样的养分,怎么会开出一样的花?

  昂贵精致的烤漆双人床,各种高级料子做的棉被下,只躺着廖婕瘦小的一把骨头,露出一张还算年轻,却形容枯槁的脸。

  看见眼前搬了椅子坐下的人,廖婕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筱隽的花店里的?”廖婕的眼角扫了一眼红玫瑰。

  雪乔说:“是啊,红色,就当给这屋子冲冲喜吧。”

  “不必了!喜也好,哀也好,都这样了……最后,你还是来了,你也永远赢了。”廖婕吃力地说。

  “很多事情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只能说明我也是个没啥心计的女人。”雪乔平静地说,“再斗下去也没意义了,你也不想的吧。”

  “斗?”廖婕顿了顿,愣了一会儿,又说,“你当然不想斗,因为你早就赢了。你是不是很感谢汪娴君?是不是感觉没有她你赢不了?五年前的宴会上,那条黑珍珠项链,她当时居然做出了那般推理,我的母亲——准确说是养母不得已说出了真相:我是个弃婴,那条黑珍珠项链是生母丢下我时留的信物。哼,方琨祺一个惊慌错愕的表情,就让她浮想联翩,毒物学教授的思维就是不能小看!

  “她竟然从方家的老佣人,那天给我熬燕窝粥的陈阿姨那里打听出,你的母亲当年和方琨祺的情人同时生产,两人都生了个女儿,你只比他情人的女儿晚出生两天。你母亲难产死了,你却活着。他的情人不愿当现成的继母,也无力独自抚养女儿,索性抛弃了亲生骨肉,从此不知所踪。”

  雪乔说:“黑珍珠项链……你认为是这个东西毁了你吧!”

  “当初,你们都恨我,恨我这一嫁,两家的人、两家的关系……乱!恨我和方琨祺,恶毒地对付你们,苦命鸳鸯……”廖婕使劲怒视着她,“你会喜欢这黑珍珠项链的,它让你们大快人心!方琨祺送给他情人的黑珍珠项链……他情人留给女儿当信物的黑珍珠项链……”又咬牙切齿咒骂道,“汪娴君,这个卑鄙无耻下贱的女人!她研究的任何毒药,都毒不过她本人!老天瞎了眼让她摇身变成陆队长夫人。哼,堂堂刑警大队队长,娶了自己曾破获的案件中的犯人,最近还听说他要升职了,好可笑……她偷了我和方琨祺的头发,弄来一份DNA鉴定报告……父……女……关……系……想必五年前那天,晚宴前娴君突然和你离开,对你说的也是她的恶魔推理……”

  雪乔不禁忆起过往。

  “方琨祺那样的人,会那么惦念自己的发妻才怪呢!谁知道他当初是不是养了情人!而那情人在廖婕年幼时就把项链送给她,就算不是母女,也是其他非同一般的关系。否则方琨祺那么恐惧干什么?”

  听了这一席话,她那天再也没平静过。

  千真万确,论八面玲珑,论精明算计,娴君姐明显胜过自己。如果她在娱乐圈发展,说不定会比自己更加一帆风顺。她是毒物学教授,自然精通解毒和以毒攻毒。

  而连她这样看似百毒不侵的尤物,都难逃被乱毒的环境逼得失去理智做傻事的境地,何况自己这个在娱乐圈除了演技与美貌这两项资本,便别无他物的傻女人?

  廖婕说不下去了,抽抽嗒嗒的。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眼泪一塌糊涂,双眼格外红肿,凌乱的头发散了一枕头。

  “是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们就很轻松?”雪乔冷淡地回应她。

  “老天没有厚待过我。生下来是三胞胎的儿子,先后夭折了两个……天野被吞并了,老公死了,汪娴君的DNA鉴定报告让他深受刺激,心脏病发作,中风,他是被汪娴君害死的!我仅剩的唯一的儿子也……儿子?到底是儿子还是……方琨祺的外孙?”廖婕糊里糊涂,“现在看来,他们体内的血那么污浊肮脏,怎么会健康成长呢?哈哈哈……”她低声苦笑了起来。

  雪乔厌烦地听着她这番诉苦呻吟,哪怕先前怀有深深的同情心,也不能不化为乌有,骤然爆发了:“你以为三年的牢狱是什么?你以为从天上掉回地上是什么滋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方雪乔有个羞于启齿的家庭,有恶毒淫乱的父亲和继母!同时也晓得我的继母其实也是我的……也是所有人都可怜我,因为你们而被逼荒废了三年!

“出来以后,一连串的新闻发布会,媒体不间断的追踪,一切一切都被公诸于世!要不是因为廖昱、娴君姐、筱隽,还有我众多影迷和圈中好友的支持,我怕是真的承受不了真的要崩溃了!你的不幸是你的无知造成!是你的好逸恶劳、浪费生命造成!老天要是厚待你这样的寄生虫,全世界都要造反革命!我,廖昱,娴君姐,筱隽,我们的错,全是因为你们间接的缘故!

  “没错,我们是都重新开始了。娴君还是毒物学教授。廖昱还是专心写作。我也还没沦陷到没有一线角色的地步。方琨祺一手制造的,那个和蓝泽振的艳照事件,他又一次帮助了我。

  “是的,离我们重回巅峰的那天不会远,我们是深信不疑的,失去的事业可以从头打拼。但你们逼得我们失去了三年的光阴,是直到下辈子都无法重新获得的!你逼得我连累了廖昱他们!我用我全部的生命也赎不完这么个深重的罪孽!”

  沉默了片刻,雪乔又心平气和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激动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上还要去另一个剧组拍戏。”

叹了一声,又凛然补充道,“我除了方雪乔、便是廖太太,没有第三个身份。方淑静死了!很早就死了!被毒死的!”

姓名
余梦霏
来自
江苏 苏州市
沙发
发表于 2011-3-31 23:35:33 |只看该作者
忘了附上长篇投稿的作品简介:
表面井井有条,长幼有序的方家,暗地里掩藏的是怎样的荒谬混乱与阴险恶毒?即便方老爷和年轻的续弦太太一手遮天,还是有很多人明白的,方老爷一心为演艺事业奋斗的的女儿方雪乔,她有情有义却难成眷侣的作家男友廖昱,以及外表温文尔雅、内心机关算尽的毒物学教授汪娴君,朴实忠诚的保姆筱隽……
但是,最乱的关系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最毒的毒药,或许就长在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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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余梦霏
来自
江苏 苏州市
板凳
发表于 2011-3-31 23:36:53 |只看该作者
我的终稿和初稿好像没太大差别,本来也并不太擅长这类题材。就当重在参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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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王佳燕_waity..
来自
上海 浦东新区
地板
发表于 2011-4-10 15:13:1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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