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故事发生在桂际边陲的一个小村里,分土时候,让本来邻居的王拐子和杨二两家又成了耕地的邻居。信口的应允,让本无争议的老槐树在村头平安的过了一辈人。就这样,日过着似是平静。当第二辈人再来耕种父辈的土地的时候,他们只想怎样利用好时机,把他们能拿到的东西弄到手。 就这样,第二辈人的主角就此诞生了。阿用和盛民俩大小生活在一块的小伙伴,慢慢的慢慢的,他们变了。盛民越发懂得“处理”关系,而阿用只是变得懦弱了。莫妍,吴华。两个人就像作者所想象的那样“莫言则以,一言则利”,“平时无华,沉默寡言”。性格上的差异,让他们在措辞上表达完全不同。本来相安已好的两家人,就在这时,因为一棵槐树,闹翻了。 他们一个需要的是土地,一个需要的是树好好的活着。然而当根被砍掉了以后,一切变得那么犀利,那么直接。莫妍,一个嘴巴很大的女人,在这时候她不仅表现出自己的能说,还有自己的贪欲。这里面有那些蛮狠的理由,当然还有不曾立过的文书。是时代,还是环境的闭塞压抑造成这样的情况。 那些让人堪忧的村民,他们只是再凑热闹。他们或许知道这里面那些暗箱操作,但没有人去表达出来,他们习惯的是支书的裁决。在这里,就算支书老了,他还是权力的象征着。这只是冰山的一角,当我们走向那些闭塞的地方去看的时候,你还会看到更令你吃惊的“支书权益”。 支书,一直以来和睦的的人,值得信任的人,却扮演者杨二老爷和王拐子的悲剧的导演,这样的悲剧悲剧似是一种必然。细心的我们可能会发现这样的社会潜规则。 区区五千文字,岂能将事情的真相弄得如此真实。我只想让别人看见此文的时候还懂得回眸其中字里行间不察觉的瞬间。 村头的老槐树
1
那年,分土到户。
王拐子和杨二是邻居。 王拐子家分得一大块地,和他家那块地相邻的是杨二家的地。看起来,王拐子家的地连成一大块,杨二家的那块地就像是小鸡崽一位在大母鸡旁边一样。 槐树不正不歪,就长在两家地的边界上。 分土时说好的,杨二家地小,槐树归他。王拐子眯着眼睛,一个劲摆着手和村支书说,“这树,俺不要。老杨那块地少,留给他,俺心踏实。 杨二心里那个激动,倏忽间涨红了脸,不懂该怎样去谢谢他这位好邻居。 风一个劲的吹,槐树的枝桠在风中轻摇曼舞了一会,就像杨二的脸上荡起的纹路一样。 杨二的儿子阿用和王拐子盛民的儿子在一旁说着笑,边说还边用石块打树上的麻雀,两人谁也没有打中,只是赶走那不安分的家伙,让之前吵闹的世界来了份安恬和静谧。似乎这样,他俩就可以谈天说地了,好不兴奋。 巧的是,杨二和王拐子下面都是独子。 王拐子对儿子盛民说:“盛民,这树就这样定了,雷打也不动了。说好的哦,它是你杨二叔的。” “无所谓啦,不就一棵树吗,给他们又不是外人。”说着,还朝阿用挤了挤眼睛。 阿用抿着嘴唇,也默许的点了点头。 只是忽然间,阿用眉头皱了一下。他想起那年小学时,盛民和他去掏鸟窝,摸得两个鸟蛋时,盛民说,那都是他爬的树摸的东西,阿用不能拿。阿用想想,没有说什么。 天的那头飞来一只燕子,忽然间,变了方向。一个俯冲,接着剪刀一剪,又往回飞了。阿用看着直发呆。 盛民过来拍着他肩膀,他方才回过神来。 杨二在槐树上敲了敲烟斗,干咳了几下,接着拉着嗓子喊道,“用,回家吃饭了,还在看什么西洋镜?” 阿用跟在父亲的后面走在最后,前面是村支书和王拐子两父子,太阳就在他们的前面。 蓦地,太阳光透过云层,射了出来,真照在支书的脸上,支书骂了句,“娘的,光光直打脸上,够烈的!” 光线照着前面的三人,影子拉得老长,杨二和阿用就躲在这影子里。 这年,盛民十八,阿用十七。
2
时间过得还真快,连那棵老槐树都长满皱纹了。寒风吹过,冷的槐树在风中直哆嗦,一个劲的摇着身子。 这年,盛民刚结婚。新娘是个大嘴巴,大眼睛的女人。眼睛一眨,像是有水流过那眼睑似的。 新娘名字叫莫妍。 据说,大嘴巴的女人很能说。 带着新婚的娘子,盛民拉着她的手到槐树下,指着那块大的土地,说道,“婆娘,那块大的土就是咱家的啦,以后咱俩要好好把它种出来。”说着,他有他又下意识的紧握住他家娘子的手,生怕她早点走似的。 “妍,看,这么大块地,咱们以后可以把这块近家门的地开出来种菜,你看多好。” 莫妍看着这块地,在看着大槐树长到他们家地里的虬根,默默松开了盛民的手。 接着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嗯!” 不远处,鞭炮响个不停。 阿用也结婚了,新娘是隔壁村小山坳上的一个樵夫家的女儿。 据说那婆娘在做姑娘家的时候就只懂得农活,平时话不多说,她叫吴华。 于是,村里头就有两对新人,他们一起去赶圩,一起上村里去看电影。有时这两娘们还一起去村边的打谷场纳鞋底,这两爷们在旁边搞两个小杯子,喝喝家里自酿的土酒,一个劲说“这酒醇,不算太够味,过些年再喝搞点高度数的”。 那年的冬天,王拐子涨白胡子了,村里人称杨二为二爷。 唯一村里没变的是那棵槐树,它还是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多余的皱纹,只是在风中摇曳的时候多了些呻吟。
3
这年,春天比平时晚来了些,这年的春耕还是一样的热闹。盛民和阿用两家还是相约一起去老槐树那里去耕犁。阿用家那块地少,两下就给耕完了。 “民哥,要帮忙不?” “老用,你先回去吧,就这点,两下我就搞完了。” “那我先回去咯。” 阿用收拾了犂具,赶着牛,吴华就在后面背着背篓。踏着还没掉光的露水,他们回家了。 这边的莫妍见阿用两口子走远了,就道起来了。 “你看这槐树根,越长越大了,而且还伸到我们这边的地里。我们做农活都不方便。” “拿刀来,把它砍了就是了。反正这棵树已经老了。” 说话时,莫妍把刀子拿来了,盛民举刀就挥,不到两下功夫,槐树的根就横卧在他俩的面前。那槐树的刀疤,就像是刚切过的肉一样鲜亮,似是又在叹息着什么东西一样。 接着,盛民将犁过来的一块土搭在那砍过的树根上。 太阳开始照到他们这块地上了。这时,耕牛开始有点狂躁起来了。先是沿着耕地的沟跑了一会,跑累了,就狂咆哮起来。 还没来得及咆第二声,盛民就卸下了犂具。 “回家!” 说着,用木条抽了牛一条。牛也心领神会地往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就在这时,天边开始有几朵乌云。接着,天霎间变得黑起来了。盛民忙喊住他家婆娘,“妍儿,快点回家,这点地就不去管它了。咱们快跑!”说着,扯住犁锄的把,拉着他家妍儿的手,直往家冲。 刚踏入家门,天边的雨直接也追了上来。接着,便是雨点打在瓦上的声音。 开始只是哒哒哒,接着,变成了哗哗声。最后伴着风吹进了屋檐下。
4
夏天来了,耐不住寂寞的蝉也来了。 树不是像之前那样繁茂,接着的是,蝉也不像之前那般叫得欢唱了。 阿用这天来到树下,看着树开始有点不像之前那样繁茂了,心里顿时有点紧张。他想,要是这树一死,那么这片地就只有一小块了。父亲还想在以后躺在这里呢!这可是有违父亲的心愿呀。 看着树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气,阿用的心里顿时变得异常沉重。 阿用看见在与他毗邻的盛民家的地界上,那里有一个低洼的地方。他这会儿就在琢磨了,这地方平日就不见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这会儿怎么会有了呢? 于是,他找来一根木条,把土敲了起来。在那里,他看见了已经变黑的树根,不知何时已经添了一道刀口子。这还能是谁干的呢? 看着这般景象,阿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当初分地到户的时候,盛民和他拐子伯时的神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了咬舌头,最后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随口骂道“你娘的都不是好货!” 阿用赶紧去找盛名,他想知道,这树根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他,这时的心里,颇不平静!
5
在盛民家里,拐子伯正在地上敲着烟斗,然后,将土烟丝收进了衣兜里。伴着几声干咳,他问道,“用,去哪这么急呀?” 阿用涨红的脸霎间变白了,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没什么,只是想找一下民哥。” “民,阿用找你。”说着,他朝里屋叫嚷道。 “好吧,这就过来。”盛民的声音在好久之后才想起来。这是,窗外刮来一阵风,阿用站在庭院里打了一个寒战。 “什么事,这么急,用?” “小声点,我想说说,咱们靠近的那块地上,那老槐树是怎么一回事呢?”,说着,阿用咬着牙齿,拉着盛民的衣角走向了庭院里的石凳上。 俩在石凳上,这时候,王拐子看了看天,整理了一下身上披着的衣服,然后就走进里屋去了。 盛民问道,“那树长到了我的土里,我就是只把长到我土里那部分砍掉嘛,没什么的……”说着,拿出一支烟,递给阿用。 阿用没有接他的烟,盛民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就把烟塞进烟壳子里。 阿用直接站起来。“你明明就想那棵树死,对不对?你分不到树,心里不服是不是?” 就在这时,盛民的老婆从家里出来了,她打了个哈哈,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她对着阿用就直接嚷起来,“哟,用老弟怎么过来了?好像今天的天刮的是北风哟。天色不好,用老弟的脸色是怎么了?” “你们干嘛要把那树根给砍掉?” “你说,长到我家地来了,我的锄犂插不进去,那你说,我这刀子还能听话吗?”说着,莫妍翻了个白眼。 “那你也不该把那么一块跟都砍掉呀?这摆明就是要让它死嘛,老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你这和那伤心剥皮的又有什么分别?” “那不一样,我只是砍掉一块跟而已,它长在我土里,我爱怎么做都可以,你管我剥皮伤心呀!真是的。”说完,莫妍往她左手边吐了口唾沫。 “你们两夫妻,我斗嘴不过,回头叫支书过来。”说完,阿用朝盛民和莫妍努了努嘴。 阿用三步并作两步往家里跑。 晚些时候,鸡都归笼了。盛民扶着支书颤颤巍巍的出了门,支书满口说道,“没事,不就树吗,放倒就包在我身上了……”说着他打了个响嗝。然后扶着墙院的树慢慢的往大路走去。这时候,月亮正好躲在云层里,只发出一丝亮光。 支书老了,还是像先前一样的爽朗。
6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用就拉着媳妇的手说,“我得去找支书了,你躺会了就把老爹叫起来,咱们村头老槐树下见。”吴华说道,“你尽管去吧,我会叫爹爹起床的。” 天破晓,村头的老槐树下,聚集着一群人。 有来看热闹的,有来弄热闹的,还有的来索性把袖子卷起来,准备要大干一番的样子。总之,来的人脸上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副欣喜的样子。笑声在村头的陇上回荡开来,就像石头落入水中荡起的波纹,打在墙上,又折回来。在人群中,还有盛民一家和阿用一家。支书坐在石头上,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火镰石,正准备往兜里拽。 莫妍看着来到这里的人唱道,“哟,蛮热闹的嘛。” 就在这时,支书站起来了。他喊话了,“人都到齐了吧,那我们长话短说,就拿这树说事吧。” “阿用,你说说,今天早上鸡刚叫,你就把我喊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阿用连忙摆摆手说,“没什么嘛,就是这树,本来该是我们家的,这会民哥把树根给砍掉了,这事也太怎么了吧,我们怎么也舍不得这树呀,好歹也这么大一棵,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盛民说:“树是自己长得,我只是整理整理我的地而已。” “本来就是嘛,谁能想到这树经不起折腾,就这样一下就把它给搞焉了。看来本来这树就保持不了多少时日。”莫妍抢着话说到。 “那你至少也得和我预先说一声呀!”阿用不满的说道。 “这书早晚都得砍掉,你想,我种再考属地方的东西都收不了,你说,我这么大片地,它它就阴了我家那么一大片地,那我怎么种!”盛民边说着边指着那块地,“你说,我要这块地又有什么用呢?” “你之前不是说不要紧吗?” “说归说,那时还在爬地上,说的话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我们这辈人的事就我们这辈谈。” “那时想反悔了吗?之前说的都不算了吗?” “你们说的话老底子都在这听着,大家看看吧。”说着,支书将脸凑向王拐子和杨二老爷。 王拐子半眯着眼说,“这不关我的事,我都多年不种地了。”顺着话势,憋了一眼莫妍,然后低下头去了。 “王拐,你说,”杨二手中多了条木条,他使劲地往地下一抽,“你这人,当年分地的时候,你是……你是怎么说的……”说话间,杨二老爷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只见他用手抚着胸口,支支吾吾道,“混蛋,混蛋……”。 阿用连忙冲上去扶住杨二老爷,叫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支书喊道,“阿用,干脆你把树放倒了吧!” 莫妍直叫道,“那哪行,树的根是从我们这边的长过去的,论树也该是我们放倒。” “那是分地的时候,你还没过门呢,你懂个啥?”支书说道。 “那不行,现在是我们自己当家作主,不是老一辈,我们不同意。” “那你说这树该怎么办?”说话间,支书接过盛民递过来的一支烟。 “至少也得把砍下来的树分作一人一半。” “用,你说呢?” “这回我爹都说不上话了,你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好!”“那我说就一人一半,以后别无所争。” “我们得要靠近树根的那半”,“好歹也是上辈人的东西,我们只是要回来而已,这样我们都还给他们一半,我们良心真好!”莫妍边说边眨着那会说话的眼睛。 “走,回头我们在理论!”阿用朝支书望了一眼。 吴华扶着杨二老爷的身子,整个过程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时正慢慢地往家的方向挪过去。
7
大约过去了三个月,那之前争议的槐树已经被锯成了两截,靠根的那段就不见了。而靠近树冠的那段就静静地躺在杨二老爷的庭院里。就在这时候,杨二老爷躺在庭院里,看着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缓缓的说道,“用……,把我的……我的鲁班尺拿来……”。 说落没多久,吴华拿着爹爹的尺子,送到他手上。 他试着拿在那段木上比划,却怎么也伸不下去。 “不画了,不画了,再也不画了……” 天边过了几只乌鸦,落在环山的香樟木上,叫了几下,又飞走了。 天色好的时候,来了几个木匠,他们把这东西三下五除二就办弄成厚厚的板字,一面是粗粗的毛坯,一面是光光的滑面。他们在毛坯的那面上了一层厚厚的松油和黏黏胶油,再把那面滑的一侧上了光油。 这几天,木匠都在后院做工。杨二老爷被请在堂屋,整天抱着棉袄,呼吸时急时缓。他只知道家里来了几个人,没人告诉他,家里来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后来,那些人不来了,家中的房子看起来总是有点晦暗的样子,但又说不出是哪里那么暗。 这些时日,杨二老爷像丝般锝呼吸,再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只有吴华叫他的时候,他才会用手指慢慢地指着她,却什么也不说。 乌鸦越来越多了,每天都在叫。杨二老爷总觉得走了多年的老伴这几天总会和她说那说不完的情话。 那天,庭院里,阳光依旧。杨二老爷没有说一句话,吴华哭着叫他也不见他答应。 鞭炮响了,杨二老爷走了,走时躺在那槐树做成的木板盒子里面。 话说,那晚出殡的时候,支书走到他的面前,发现杨二老爷的眼睛是睁着的,直瞪着他。他一个战栗,索性走开了。 8 那天,来送行的人很多,盛民一家也来了,只是盛民抬了一肩那槐树盒子,没吃饭就拉着莫妍的手走了。 乌鸦在陇上叫了两声,飞走了…… 村里人都说,杨二老爷是那天憋住一口气之后就再也没有出了那口气,之后就憋死的。 每当别人谈起杨二拐子,只有王拐子没有说话,只是木讷的眼睛瞬间就像不流的水一样,想流,却也想留…… 待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砍掉的槐树桩上又长出了新芽。杨二老爷就睡在这里,旁边多了的土包,王拐子和他去了。 这里再也没有人来耕种,从那以后,又开始有树苗陆续长出来。
华东政法大学人文学院 杨再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