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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投】秋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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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王佳燕_waity..
来自
上海 浦东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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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4-10 15:29:4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在华政帮,请畅所欲言

《秋后》

(一)

很平常,这样的清晨。苍白的小片天空下,稀疏的黄叶悠闲地落着,点缀着惨淡的光影,瘦长的黄土路,破裂的车辙印,匆促的脚步声。人往人来,风谢风开。

不远处有断续的狗叫声,稀薄的嗓子让人听了头皮发麻,敢情是来外人了。

“哎,先生,坐下来喝杯酒?......”小二的音调显然没平时那么热情。

“这里离康子河还有多远?”随声看去,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手里提了个土黄色的帆布包,由于年载远了,肩带旁都磨得发白了。

“哦,不远不远,还有不到三里地儿。”

他稍蹙了下眉,随即又放下眼神。“来半斤米酒,热一下。”

“好的,您稍等。”店员听有了生意,忙奔回去张罗去了。

他站在小店的一棵笔直的红色柱子前,把包小心放在脚边,掏了棵烟点上,他小心看看四周,眼神涣散,拿烟的手指轻轻抖着,风吹过来,烟灰轻轻掉落在乱糟糟的胡须上,他的胡须很密很黑,像他蓬乱的头发。

“来咯,您的酒,还有这是送您吃的花生米,刚炸出来的,不要您钱。”小二指着旁边小桌上的小碟花生逢迎地笑着。

“不必了。”他笑笑,胡须虽然浓密,那双炯炯的眼睛还是看得出来他的善意。那一种功成名就、归山独居的豁然的笑意。

他倚在斑驳不堪的红色柱子上,一手拿碗,一手拿着酒壶,大口大口的喝着。他的眼神涣散,仿佛有什么灾难性的事情要发生,一边喝酒,小心看着四周。可除了风和慵懒的狗叫声,郊外的小路,安静的让人心疼。

“先生,您坐这喝啊,我给您擦干净了。”

“不用了,我......不爱坐着。”

小二关上笑着的嘴,没趣地自个儿小声咕哝着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掸着裤脚上的黄土灰。

他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可身体还是笔直地像是那棵破败的红色木柱。

(二)

他的脸微微泛红,眼角的皱纹很深很长,英俊的大眼睛里冒着不合适的浑浊,仿佛前面这曲折的羊肠小道会把他带到一个不确定的时空里,那里充满恐惧、不安。太阳很随便的,像是平常一样,鬼鬼祟祟爬上树梢,将稀疏的树影打在脚底。

人,要是一棵树,也未免不好。他站定在一棵高高的杨树前想,一辈子都这样站着,不低头不弯腰,哪怕是死,腰板还是直挺挺。

还不如做一棵树,哪像人,只要是活着,就得低头,就得学着把腰压弯。

他的头抵在树干上,两腿抖着,这时候的秋风是暖的,即使是在秋后,这个肃杀的季节。

他一直站在那棵树下,跟树一样笔直地站着,树顶着他,他挨着树。黄色的落叶凋在他的脚边,土黄色的帆布包像是一个隐藏着待猎的猛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奔出来扼住谁的咽喉......

二十年了,我何尝有一天过上安稳日子,哪天能让我不提心吊胆,哪天能让我睡个安心觉,哪天!哪天?!他捂住胸口,头深深抵着树干。二十个年头,我有钱,可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回想着上个月自己从别墅里搬到一个逼仄的小四合院里,什么都没有,整天烟酒度日,不了了之的活着,唯一和那套豪华的别墅相同的是整个房子里没有可以坐的家具,除了床,他很少坐下,他习惯了站着。

我该重新活,我要正常人的生活......他抬头看看笔直的树干一直通向阳光里,他笑笑,老泪纵横。

(三)

二十年前,他还是个人人钦羡的市刑警大队队长,刚过而立,就已经在市里混得不错,自然是春风得意,锐气不减,前些天还刚刚破获了一桩谋杀案,抓来的犯罪嫌疑人现在还在审讯室里,叫瑾。

“小楚同志啊,马上要到年终了,我不想这桩案子还破不了,我希望你马上给我答复,我们法院到时候也会很快搞定,年终自然也有你的好处。”省高院的林院长这样交代着。

他自然知道,年终有司法评比,破获率、判决量、正判率都是一个司法工作者饭碗和未来的重要指标。

“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我要的不是尽力,是全力以赴。”换句话说,就是不择手段。他想着。

审讯室里,叫瑾的年轻人涕泪纵横,面无血色,两股战战,狼狈不堪。他像在蹲马步一样得被警棍押着半坐着,底下是一只嵌着深深勒痕的铁椅子,腿脚通着电。

“还不认!不认你就这样给我蹲着,直到你认,是现在就死还是多活两年你自己选......”

......

“小楚啊,干得不错,这是你的那份。以后你我合作,好吃好喝,保你平步......”

“可......”

“可什么?就因为这个瑾不是真凶?年轻人,你还太嫩......久了多了你就自然习惯了......”

(四)

康子河真美,夕阳毫不吝啬柔和,把最美的颜色妆点在这片郊野,金黄色的声音压不过毕剥的烟。他从包里不断拿出鲜红的百元纸钞整齐地放进浓艳的黄色火焰里,和着阳光,烧成一道道血红的云。

他的眼睛终于定住了,因为他霎时感觉到,这时候的他不用再怕什么,不用担忧什么。他不必在路上听到警铃声而全身惊颤,那以前属于他的声音,他却听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厌恶。他不要再患得患失般得整日提心吊胆,四处张望。

实际上,他早就想通了,在瑾,这第一个因为他而含冤逝去的人,埋在这康子河的时候,他自己也就已经死了,因为他是他的良心。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那叫做生命、叫做清白的东西......

他把一件老旧的又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色警服安静放在火边,然后静静站起来,在坟前一棵笔直的松前,吊好麻绳......他对着这个漂亮的死结笑笑,他说过,他要重新活......

死,能站着死也算幸福......像一棵树......

何况,残阳如血,这样的秋后如此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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