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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投】六排十二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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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王佳燕_waity..
来自
上海 浦东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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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3-23 22:12: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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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佳燕_waity.. 于 2011-4-5 23:42 编辑

六排十二座

他们说他唱情歌的时候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他专注地凝视着那个地方的眼神让人心动不已。像一个懵然初醒的王子,睁眼刹那遇见了他的倾城。花开花谢,那专注的贵气却是比芬芳更迷人的幻药。

六排十二座,那个位置,是雪的专座。

以往比赛的日子,我总是在电视台演播厅的最角落里看见雪一如既往地来为我加油。从来不举灯牌和海报,却每每能给我站在舞台上的足够定力。当我握着麦克风心慌得无处着落的时候,目光就越过粉丝团直直停留在她身上。她也这样看着我,直到我把歌唱完,然后隐约看见她嘴角沁出笑。我想,她一定是高兴的。为我能实现霸气却自卑的表现欲而由衷地高兴。

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其实我的歌只是唱给她听的,得不得名次不重要,其他人听不听也不重要。知道我会唱歌的这个世界里,有她就够了。

六排十二座,是槭在素描教室里面的座位。

那个金棕色头发的少年,很奇怪的一个人,不得不引人注意从来不画色彩,素描成绩优异,并且低调安静,却从骨子里透出种不可一世的张扬。

他从来只是窝在一个小小靠窗的角落里面,晒着一点点兑过水的淡金色阳光认真地在纸上涂抹,握着似乎是他最爱的6B铅笔,一笔又一笔。简单又纠结的世界里深深浅浅的银灰色细线纵横交错。那种感觉,霸气自卑的,说不出来的矛盾。

六排十二座,是在舞台中央,我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

每次要淘汰选手的时候,我站在命运不定的人群中间,和他们一起手握着手,把自己的未来悬到半空,再等着别人一一击破。惶恐接连交替着骄傲不断淹没自己,就好像溺水。我大口大口吸着恍若已经没有的空气,脑子开始发蒙。

唱歌的时候,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抖。一直颤一直颤,被握完的话筒最后都留下一个湿的手印。在这时候我就会想到雪,想到在素描教室看到的雪。短发凌厉的样子,看上去很独特很有主见的女孩子,竟然能伴在我身边。我暗暗发誓,要让她看见我最好的样子。于是,我对着六排十二座的她笑了,台下的粉丝莫名其妙开始尖叫。

六排十二座,不知道这个座位有什么可以拒绝人的冷漠魔法。

奇怪少年回绝所有来搭讪的女生。看着她们讪讪却羞涩的明显是表白被拒的表情我就觉得很好笑,也更对槭感兴趣起来。那些被拒的女生纷纷在背后说着他孤僻,语气里却十足爱慕。常常在没什么人去的老楼遇见他。我坐在窗边画我的色彩,他站在墙角涂他的素描,相安无事。

那天下了那一年的初雪。我照例踏进老楼,看见他破例没有画素描,倚坐在窗边,抱着把吉他在拨弦,低着头淡淡落寞的表情罩住整张脸,英挺的眉弓骨和鼻梁在光线下深邃不已。神差鬼使,我开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像哪座石膏像?他竟然淡淡地笑了,哪座?我也笑了,Apollo。他道,谢谢。你是第一个听到我弹吉他的人。

六排十二座,决赛时候看她坐在那里,想到我们的从前。

那时候,我在学校里一个人画素描从来不动笔画色彩,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调色盘上的颜色永远是脏兮兮的,远没有别人的颜料来得干净,直到我被诊断出是色弱。我原来想放弃的绘画,在决定不再碰颜料后坚持了下来,尽管那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以为会以灰暗结束的日子,出现雪,我去老楼画素描一直会见到的女孩子,算不上惊艳的脸孔却清秀得骇人,黑色的瞳孔里似是藏着无尽的灵气。要我怎么形容在满目雪白里突然盛满我瞳孔的她?只觉得,那一瞬间,眼中的世界竟然鲜艳了一瞬。对她说,在我身边吧。

六排十二座,素描教室后来的这个位置就常常空在那里。

槭参加了选秀比赛,而且,一路走了下去。每次电视台录比赛的录影带,我都会去。他说,你不在我紧张啊,紧张的时候手握着话筒就一直发抖,唱出来的就是呻吟不是声音啦。所以…我大笑,怎么没看见你画那么复杂的石膏像的时候手会抖?我握住他的手指,放心,我一定会来。

决赛,他唱<断了的弦>。没有拿到冠军。我明白。可他是收获尖叫声最多的一个。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他,他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冷那么难接近。他很干净,不是外表,是心里的感觉很致命的脆弱;还有因为色弱而来不能明说的自卑包裹在骄傲的躯壳里

时间被拨转了几圈,以选秀歌手的名头出道转眼就过了两年。人气越来越稳定,通告越来越多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开始,他也忘记了是哪一天,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有写日志的习惯。他有看她日志的习惯,也从来不会留言,只是每次浏览后留下一个小小的头像。

“槭,原来我们那么远了啊^_^”

最近的一片日志,最后的登录时间,三天前。他点着鼠标,看着她的寥寥数语。最后那个笑脸狠狠地横在那里,像颗忽然飞出的尖针,来不及躲闪,倏地刺进他的大脑。他鼻子一酸,泪淌了出来,滴进泡面的面汤里,咸得发涩。

手机响了,他深呼吸一口匆匆接起,错过了最后一行被她改得和背景一样颜色的关键:“槭,爱情是爱情,面包是面包。不是有了爱情就会有面包的。你的已经找到了,可是我的呢?

经纪人冷冰冰的声音——“你在哪里?在干嘛?”

“家里,吃泡面……”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吃这种垃圾了吗?准备一下,等下要去电台宣传。”

“不是说明天吗?”

“改了,你还有半个小时。八点整,我在广播大厦门口等你。”

“哦…”

挂断,六点半了,他冲下楼拦出租车。司机认出了他,“哎,了名有钱了还坐出租车啊?”想起那篇日志,他垂下头,尴尬地扯扯嘴角算是回应,司机看他一脸冷淡和不屑,口出不逊:“不就是搞了几天选秀出了名嘛,摆副臭架子给谁看啊?”说完看向后视镜。却看到他头侧向窗外,脸上冰冷却明显挂着两道泪痕。

我跳下车,迎面冲来经纪人,“快点,要迟到了。”一路小跑把我塞进电梯里,喋喋不休起来,“你怎么又穿得那么随便?尽管是电台,也不能这样子啊。你现在是艺人!上次那件西装呢?项链呢?怎么又是这一条?”

项链,这是以前和她一起在创意小店里买的,一人一条。我天天都戴着,她的,一定已经掉了吧。我像被谁猛地从思绪里抓回来洒上一大勺酸涩的番茄酱,刚才高架上被风越吹越淡的哭意又浓了起来。

“我…”一开口差点哽噎起来。

“怎么了?感冒了?”

“没有。”我摇摇头,窝在电梯冰冷的角落,紧紧闭上了眼睛。

很久没有碰过铅笔了,很久没有握过你的手了。我弄丢你了。甚至,我都不知道原因。雪,你身上我喜欢的主见和灵气是不是永远在我的计划之外?

彼时的,一个人抱着被退回来的个人简历走在徐家汇隆冬的街头。寒风过肩,她抱紧了双肩,终于下了决定。

槭,你知不知道?我也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少年,在阳光下弹着吉他。或是有握着铅笔认真在纸上描绘的干净侧脸。淡淡隐忍的表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只是勾住小指头也可以坚不可摧地迎向未知的未来。一起奋进,一起颓靡,重叠过相互的轨迹后,回头看看,波澜不惊的笑。然后,让生活继续。

可是,我们的轨迹已经不同了从你拿下比赛的人气奖的那一刻就已经岔开去,越来越远,再也不可能交汇了。

现在的你,站在聚光灯下的你,离我是真的那么远了。你很久没有捏过铅笔了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重新在那个教室里面,安安静静再画一幅画、弹上一曲。是时候分开,拐向不同的未来。恨我的残忍吧,你的光明璀璨无比,我又怎么忍心亲手毁灭?是你亲手缔造的神话,我退出,让传奇继续下去。你依旧是粉丝眼中穿着精致天鹅绒西装的王子,什么都不会改变。更何况,我还要寻找自己的面包。

如果有一天,你也厌倦了镁光灯下的笑;

厌倦了弄个发型每天要花三四个小时;

厌倦了衣服换了又换却没一件能长久带着自己的体温;

厌倦了只有在飞机或车上才能什么都不想的奢侈的空白……

你一定会明白,我今天的决定。

这幅画,差最后一点了。他从眼前依旧有些黯淡的一堆颜色里挑出了群青。是她说的,这是爱的颜色。提笔写完那行字,他掏出手机——

“我要开演唱会了,你会来么?”

随着这条短信一起被她收到的是一张六排十二座的门票。

换好衣服化好妆的他蜷缩在后台,紧紧握着手机,等着一条短信。然后,舞台灯光就亮了,经纪人走过来伸手:快开始了,我帮你拿着吧。他愣了一下,把手机放进口袋:不用了。然后手开始发抖。没有人握住了。头脑一片混乱里,他被舞者拥上升降台。脸上慢慢拗出灿烂的笑,所谓的,王子的笑容。

你等不到,等不到我登上自己舞台的这一天。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做到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来。

又是<断了的弦>。

断了的弦/再弹一遍/我的世界你不在里面/我的指尖已经弹出茧/还是无法留你在我身边/

断了的弦/再怎么连/我的感觉你已听不见/你的转变像断掉的弦/再怎么接音都不对/你的改变我能够分辨/

当聚光灯打到六排十二座,看着那个空落落的座位。唱着情歌的他忽然就哽咽起来。粉丝们大声叫:“槭,不要哭!”然后随着他激动得泪流满面。

其实,整个现场,只有两个人知道。他的泪,为谁而流。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躲在十二排座的她。她也哭了,被当成一个疯狂的粉丝埋没在花花绿绿的灯牌里。

十二排座。不是六排十二座的这里。槭,我没有让你失望,我还是来了。我来看你的演唱会。坐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座位,静静听<断了的弦>。其实……后天,我就要出国了。我试着,只是在你的身边做一个看客,淡淡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点点麻痹粗壮自己的神经,让它们不至于紧绷到随时都会像琴弦一样,把自己这样子残忍的调调拨给自己听。不至于被现实这只举手拨一下,再一下,就全部都断了。

可是,我听见你唱这首歌了,弦终于还是断了……槭,对不起……

临走的前一天,她决定最后一次回学校看看。

故地重游,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新布置的教室,已同毕业时大不一样。

她一幅幅看下去,当目光接触到第十二幅画的瞬间,惴惴定住。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却似曾相识的一幅画

满纸银灰色杂乱交错的线条密密堆满,正中央用橡皮轻轻擦出一枚很大却很精致的雪花。重叠在上面的还有一行群青色的小字:Rakastan Sanua 署名:槭。

四下安静,心随着眼泪一滴滴坠到地上。

对不起,槭。对不起。

许久,她有些窒息般转过身。

光线晦暗的走廊尽头蓦然站着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少年,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懵然初醒的王子,就在睁眼的刹那,遇见了他生命中的倾城。


华东师范大学   学前教育与特殊教育学院  吴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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