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投】接二连三事

王佳燕_waity..

接二连三事

暮色像块滑爽的丝缎，被城市的灯海浸润了，夜临近了。

作为一名菜鸟出租车司机，循规蹈矩是我工作的定律。每逢上路我十分注意观察周围所发生的事情，哪怕细微的琐事。随着“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的宣传给力，想必酒店门前的生意不错，我把车停在一家酒店附近，等乘客光顾我的生意。

从酒家旁的棋牌室，走出一个人，他中等个子，衣着极不合时令，而手里却挽着件鲜亮的时尚男式休闲装。他朝我的车看了一眼，悠然自得地一举手，向我走来。我暗想，他手里的衣服莫非是哪里顺手牵来的“羊”？我警觉地注视着他。他拉开后车门，慢慢地钻进车，就在关门的瞬间，一个女人的娇
声几乎同关门声一同响了……“史努比，过来！”一条令开车人畏惧的宠物狗在车旁狺狺不断。狗叫引起了车里那人的注意，他把头探出车窗：“阿慧，你遛狗怎么遛到这里？”“哟，是梦杰，你这是转战他处，还是回家？我老公兴国是不是还在棋牌室？这史努比对你真亲，我没注意到你，它却发现了你！”“说什么呀，可能是这件衣服引它来的。”那个叫梦杰的男人，提起衣服朝那女人抖了一下。“怎么兴国的衣服在你那里？”“他打牌输了，没有钱就把衣服抵给我了！”“什么？”女人立马眼睛瞪圆：“不行，这衣服你不能拿走，这是我买给他作结婚十周年的纪念之物，兴国怎么不珍爱，我要找他算账去！”她一把抓住了那衣服的袖子，车里的梦杰眼疾手快几乎同时抓住了另一只袖子，顿时“兴国”被他俩扯起悬空，如同古时惩罚犯人的车裂一般。要不是“兴国”质地不错，否则已“粉身碎骨”了。见此景，在一旁的史努比狂吠了起来。渐渐地，我的车被过路的人围拢了。我不想介入此事，对那个叫梦杰的男人说：“先生，先生请您下车吧，我不做你这单生意了。”情绪咆哮的他，似乎找到了决堤的口子，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瞪眼冲我发怒道：“怎么，你怕我付不起车钱？……”说时迟，那时快，那看似娇弱的女人，用另一只手迅速地把那一沓钞票抢了过去，“这钱都是我老公的！”此时的梦杰，迅速打开车门窜了出去……我逃也似地驾车离开了那地。

好啊，我不仅遇上个赌徒，还领略了一个泼妇。赌徒，以赌为生，这要是在法制没有健全的时期，或许可以生存，想起电视剧《上海滩》里描述的那些地痞流氓，他们做生意、办企业，几乎人人会赌，成百上千地做空头，撞好了变绅商，碰不好变瘪三。今天这梦杰赢了，坐我的车，没什么；若今天他输了坐我的车，想想真有些后怕！女人嫁男人，常常会伸长细脖，越过对方，张望男人身后的门，瞧瞧这扇门是否殷实、门的质量是衡量自己是否幸福的标尺。如果有扇豪门向这个小女子微启，哪怕只有一点缝，她也会奋勇向前，哪怕挤得伤痕累累。可豪门有限，芸芸众生，必有绝大多数女子被挡出门外。这女子们的切肤之痛，常使她们在金钱面前丧失妖娆，从而变成凶悍的泼妇，刚才那位抢衣夺钱的女人引出我这番“惊艳”后的唏嘘。

时间是块透着暗香的墨，灯海是汪四处横溢的溶剂，那“丝缎”的底色被染黑了，然而华灯愈加光彩。风，让丝缎轻轻抖动，路上不少行人也被抖进了家门。在这夜深人静的环境里，我感到饥意袭来。不远处，有一柴爿馄饨摊。我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向那边走去。这生意清淡的摊子，只有我一位食客。而这对外来小夫妻却两人照应我。对此场景，我的心不免黯然了起来，他俩和我或许就是这座城市里的另类夜生活之人。那些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条块，在炉膛里“哔哔啪啪”，锅内水沸腾，声声响、那袅袅水汽，裹着我辘辘饥肠的身子，周围的宁静就这样被打破了。

我没话找话地同小夫妻搭讪：“你们白天睡觉，晚上做生意蛮有意思的。”那年轻女子
道：“白天其实睡得不多，否则，在这里没法生活”她用下颌朝男人点了下“白天他外出还要捡破烂，我在家打理晚上的食料。”“那你们吃得消？”女人说：“吃得消，他精神好着呢，要不是我逼着他捡破烂，他肯定找老乡耍钱了，这赌真害人，我们辛苦一夜，不经他桌上一小时。”

好嘛，我又遇上一赌徒。一碗馄饨下肚，十几个问题上了头。为什么有闲钱的人赌，而少闲钱的人也不例外呢？看来，还是没钱好，没钱就不参赌了。这不对，没钱又怎么能生活，这不是矛与盾相碰了么？人在饥饿时，有食物去填充，感觉舒坦，比如现在的我，但是人在精神层面上，难道没有“饿”的知觉么？显然是有的。那么精神充实的人们不参赌吗？其实不然。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不提倡赌，这分明告诉人，赌其实是人的本性。赌实质是人奋斗的写照。这不，许多人都欣赏那句歌词“我拿青春赌明天”，是因为它把人的本性唱出来了呀。既如此，在以人为本的今天，这股票、房产、彩票、邮币等诸多交易市场的开设，都无不是在满足各种类型人的“赌”欲。这样讲或许不太妥当，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呀。今天奋斗有痛苦，明天获取享幸福。青春不赌，老来何得？难怪有钱人要赌，没钱人拼命赌。禁赌不如疏赌，是今人明智的选择。国家搭出的许多交易平台，其实是为人性释放而设。心情舒畅，人性张扬，方显社会和谐。平台有了，游戏可做了。但游戏要有规则，否则泛滥起来，贻害无穷。人性释放的度，必须有法律定这度。当然，我们的法律是以大多数人拥护的利益所决定。人们只有在法律的约束下进行的游戏。对那些在游戏时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或躺进棺材也不溢水的人，法律必将战胜这群败类！

我真想在这寂静的夜里，大声疾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让这声音传遍凡有人际的地方。我忽然觉得这还不够深远，因为这“道”应该大于“天”！宇宙之长存，其道为和谐；其道为遵循万物生存。

离开馄饨摊，我开着车，任思绪随着轮子转动着，发散着……

我期许有单生意做，让脱缰的思绪有所抑制。比竟我此时的取财之‘‘道‘’是拉客人上道。长夜漫漫，时间这块墨宝石，好像停止了研墨，原来月亮以悄悄挪西，华灯褪去了初始时的色泽。我终于看到人行道旁有位老妪向我伸手示意。我把车轻轻地停在她的旁边。我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右侧车门，轻扶老妪，坐进位子并顺手系上安全带。我用较周到的服务方式其目的就是想满足我的好奇之心。凌晨五点，这老太要上哪儿？她去做什么？她有什么秘密？依我这菜鸟司机的感受觉得自己同乘客之间，对方内心都提防彼此似的。你察言观色揣摩他，他小心翼翼恐怕上了黑车。唯有真诚相待方可消除芥蒂。果然，老妪像见了可信赖的人，快人快语同我唠叨上了。她这么早出门原来是去儿子家。我关切地说：“您这时出来，儿子也不接你？”“昨晚通过电话啦，说他一早来！”我诧异，儿子来，你却去？这不岔了嘛？老妪仿佛明白了我的心思，但没头没脑地问我：“你看电视了吗？”我摇摇头说：“是昨晚的电视吗？”“对，你看我糊涂了，你是夜班吧，怎么会看电视。告诉你哦，电视新闻说银行存款利息又涨了。我那些存款单，在儿子那儿，说好今天一早送来，可我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为了不影响儿子休息，他白天要工作，我想自己跑一趟，到儿子住址附近的银行换存，估计今天银行人肯定很多，我想早点去等开门。”我问：“早点晚点有啥区别？”“晚去的话，排队的人多了，虽有椅子坐，可那里的空气不好，对身体不利。”“那晚几天去也不要紧呀。”老妪有些不快：“说得轻巧，晚几天，我损失就大了。”我说：“那你不睡觉，又要付车马费，没损失吗？”“这点小意思啦！”看来这老妪的存款数肯定不少，我又不便询问。无语。我用余光瞟了老妪一下，此时的老妪眼里噙着泪水。“儿子待你不错吧？”“嗯，好。”“你生活一定很开心吧？”“嗯，对。”刚才唠叨，现在静默，老妪陷入了沉思，她带着泪水的目光，漫无目标地望着远方。这老妪肯定有故事。奇怪！随着出租车出内环线，在将接近中环线的时候，老妪又恢复了常态。车窗外的物景是朦胧的，是什么朦胧的景致让她又复原了常态？还是老妪的唠叨告诉了我。

这老妪年轻时，热血沸腾，支边到新疆。在那儿一干几十年。退休回城时，她同老伴一同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倾所有的积蓄并举债在中环外买了两套房子，要知道当时他们的退休金只有几百元。周围熟悉的人都认为他们的脑子有问题，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难维系。亲人担心，外人笑柄。接下来的生活可想而知……他俩当时就是赌以后的房价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其间为生存，他倆拼命找活干，老伴积劳成疾，在老伴离世前夕，一套房脱手，另一套房给儿子结婚用，她自己仍住娘家。对老伴的死，她说是与一件事有关。房卖了，生活改善了。这天，他俩到银行把半年未取的退休金转存。柜台小姐问‘‘要死的，还是活的?’’她回头问老伴，老伴张口道‘‘先死三年，以后再活。’’众人皆笑。她多想老伴离开三年后重回她身边。

几年后的今天，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不，应该说他们的奋斗得到了回报。令我敬畏的是他们用“暮春”在赌明天！没有当初刻骨铭心的痛，哪有今天她的嗓音朗朗；他的含笑九泉？对“痛快”这个词，我有别样的感受，所谓“痛快”，没有痛苦的“痛”，怎么会有快乐的“快”？好嘛，我又遇到了“赌徒”。像他们这样的狂人天底下能出几个？

我开玩笑地对她说：“你们真像赌徒。”老妪有些咄咄逼人：“你有这魄力吗？如有，今天我坐的就不是你的车！”我有点怯懦地问：“您不怕房价不涨，货款还不上？您怎么向放债给您的亲戚朋友交代？由此，而引起的生活不是更无保障了吗？”老妪朗声说道：“怕啥，炒股票就是赌股价翻番；买彩票就是以小搏大；收古董就是搏有值价的上升空间等等。既然国家允许，那肯定有法律的保驾。只要在规矩里搏，这样的人生才精彩！”

我大彻大悟，老妪说的“规矩”就是无时无刻都在约束我们言行的法规，这“法规”让你我他都清晰地看到方的东西不会变圆；圆的东西不会变方，模棱两可的高压线千万别去碰，伤到自己不够，还会连带他人……

“嘀嘀……”我的出租车，快速撕开将要失彩的绸缎，迎着晨曦向前飞速。

上海立信会计学院  金融学院  李唯莹